温言穿鞋就要走，许韶华当即跑前抓住她的手，“你要去干嘛？”

“课。”

“什么课，吃你的饭，别每天装作一副被虐待的样子搞得好像我们做父母的欺负你一样，吃完饭再去。”

温言难受地转动被妈妈用力捏住的手腕试图挣脱，“不用了，一会儿晚自习会迟到的。”

“你现在去也是迟到，晚点去有什么不行的？就你最矫情，我说留下来吃饭，就留下来吃，省的一会儿你爸又生气。”

“我说了不用了，天天这样装你不累吗？”温言崩溃地甩开妈妈的手，“到底是我影响了你和爸的感情，还是你自己做错事不肯承认？为什么把所有错都推到我的身，难道你就没有错吗？”

面对女儿质问，许韶华心虚地避开眼，她用着没什么力气的声音说道：“我是你妈，怎么可能会有错？”

“呵呵！”温言忍不住笑出声，或许她早该想到。

很多年后温言常常在想：

为什么大人总以为自己是对的？为什么孩子与父母争吵就一定是孩子的过错？为什么孩子犯错就得挨打被罚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为什么父母做错事就总能以各种借口来逃避责任？

或许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是错的，只是不想破坏自己在孩子眼中的完美现象，觉得承认错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但其实无法面对自己过错的人，往往更加可悲。

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自己是错的，却为了那虚无的面子，辛苦的撑着。

“那你滚啊，滚的越远越好，我就不该对你这么好，养出一个白眼狼！”

面对情绪暴躁的妈妈，温言沉默未语，直至下了楼，隐约间还能听到身后来自妈妈的怒吼声，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虽然妈妈以前脾气也不好，但是不会这么夸张。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知道了一个词——产后抑郁症。

······

一个月后。

考完期末考试，温言正式放寒假，考试结束的当天，她拎着之前训练存下的吃食去了许家。

“言言来了？”许老爷子乐呵呵地冲着她招手，“今天怎么有空来外公这儿，不用课吗？”

“外公，我已经放寒假了。”

许老爷子一愣，“这么快啊，手里拿的是什么啊？”

“这是我训练攒下的面包牛奶，给外公外婆尝尝。”温言提着满满一袋子放在桌子。

“都是老师奖励的？”许老爷子欣慰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言言长大了，都知道孝顺外公了，外公真是没白疼你。”

“再聊什么？”许老太太端着一串晶莹剔透的大葡萄送到温言面前，“你最喜欢的葡萄，快尝尝。”

“谢谢外婆。”

“她外婆，你快看看这些牛奶面包，都是学校奖励给言言的，这孩子特地送过来给咱们喝，你说是不是很孝顺？”

“哎呀，这么多呢。”

许老太太在外孙女的身边落座，高兴地搂着她，“我们言言真厉害，只是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吃不了这些，还是留给你吃吧，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才能快快长大，快拿回去吧。”

“不用了外婆，每次训练都发好多呢，我根本吃不完，这些是我特地留给你们的，电视说了多喝牛奶好。”温言乖巧地靠在外婆怀里。

“你这孩子，净想着我们，中午想吃什么啊？外婆给你做？”

“嗯，糖醋排骨？”

许老太太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馋猫，都听你的，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给你做午饭。”

“谢谢外——”婆，温言一语未完重重地昏在了沙发，许家老两口一看紧张得不行，连忙请来邻居帮着将外孙女送去医院检查。

半个小时后，医院里。

“医生，我外孙女没事吧？”许老太太关心地问道。

医生翻看病例，越往后看，额头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老太太，我知道你们老人家节俭，但是也不能苦着孩子啊，她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不给饭吃呢？”

“得亏发现得早，要是再这样下去，就不是打葡萄糖这么简单了，到时候落下个什么毛病，你们哭都来不及。”

医生叹了口气，他就没见过这么忽略孩子的家长，要不是看到两位都是老人家，而且一副很关心孩子的样子，不然早就忍不住暴脾气了。

“什么饿肚子？怎么会饿肚子呢？”许老爷子抓住医生的手追问，“医生，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家孩子低血糖，刚刚给她检查的时候，她说她吃了一个月的面包牛奶，其他东西一点都没吃，身体能好吗？”

“这发育期的孩子每天课这么辛苦，你们做家长的该多多注意，这吃东西不能总吃一样，像什么蔬菜水果米饭，这些都是不能少的，像你们这样养孩子，孩子能不晕吗？”

“医生，你的意思是我家孩子是因为没有饭吃才晕倒的？”许老爷子的声音哽咽得轻颤。

“从她描述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你们要多关心她，回去后给她多补补，等恢复饮食了，就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你啊医生，我们会注意的，真是谢谢了！”许老太太送着医生离开。

回病房的路，许老爷子气得直发抖，“那两个混账居然不给言言吃饭，他们这还算父母吗？做的事情连禽兽都不如！”

走廊，路过的病人医生纷纷看了过来，许老太太连忙拉住老伴，附耳道：“你小声点。”

两人来到楼梯口，许老爷子自责的捶胸顿足：“七零年那会，大家日子这么难过我都没有让家里的孩子饿过肚子，现在奔小康了，言言没有饭吃，她没有饭吃。”

老爷子蹲在地大哭，“让一个13岁的孩子饿肚子，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也不知道言言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呜呜呜！”许老太太与老伴相拥而泣，“这孩子从小就懂事，自己都没吃不饱还给我们带面包牛奶，呜呜呜，韶华，韶华怎么能这么狠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