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琰一直到大二,都和寝室里那几个哥们说自己家是开家具店的,爸爸是木工,妈妈负责卖,是小地方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不是他要撒谎,其实他也没撒谎,这不也挨了边么,他爸负责做棺材,他妈负责卖,棺材有那么一小部分也属于家具是不是,一个装东西一个装人,埋到后山小土坡上,那也是你家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一般人不了解,其实做棺材非常讲究,还有那么一丝丝有趣,行内的暗活暗话是傅琰从小目睹的。
每次棺材做好,他爸都要进去躺一躺,一个试试宽窄,二个做棺材生意,多少有盼人死的意思,怕被鬼魂记恨,便自己也死里面一次。
然后再放上刨花封禁,表示此棺木还未开封,孤魂野鬼不得侵占。
之后躺棺材这活计不知怎就落到了傅琰身上,据他妈妈回忆,一开始两夫妻是很忌讳让小孩子看见的,可在他五岁那年,颠着小步,含着冰糖,举着胖嘟嘟的小手稀里糊涂就闯进了傅父做工的大堂,当时一个耗资十万的超级奢侈顶级豪华檀香木棺材就被小傅琰给、睡、了。
当时傅父不在场,傅妈冲进来的时候,看着那搭在棺材旁的小板凳吓得人都瘫了,试睡的生人,那是万万不能有垫脚石的,一颗石子儿都不行,这是催命。
这还算轻的,真正让人想跪着哭爹爹告奶奶向四方神灵十方诸佛认错忏悔的原因是,这个檀香木棺材那刷的是红色,红漆里混了朱砂。
朱为赤,赤为火,火属阳,阳克阴,一般情况下是家里的孩子惨死时才用红色棺材并上应图案,傅爸称他为禁锢咒。
就因为这样,城里很多家都不愿做,傅爸这才接了活赶工赶出来的,当时的十万可够买一栋房子的,比城里那二居室还贵。
本想着做了这单自己也算发达了,没想到,傅父回来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两夫妻带着五岁大的小傅琰,跋山涉水的去了百岁山,找到傅爸学艺的开山祖师爷的重重重重重重孙,重孙居然只是七岁大的女娃,还有监护人。
“这…你可说咋整,师叔。”
小姑娘淡淡笑道:“没事,睡完九百九十九个棺就好了。”
“那在这期间会有什么事?”
小姑娘看着黑白电视里放的黑猫警长,笑得甜甜的,“没事,我刚给他通灵了,也就是会看到一些脏东西,而已。”
傅爸懵了,“通灵?啥时候?”
小姑娘突然回过头,一双没有瞳孔灰白的眼对上傅爸疑惑的眸子,阴沉沉慢条斯理道:“你猜,我是谁?”
傅爸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抱了傅琰推着傅母就往山下跑,待跑到山腰,情不自禁回望山顶那间悬在峭壁的破木房的时候,惊出一身冷汗。
傅母不明所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是怎么了?”
傅爸愣愣道:“你看那房子像什么。”
傅母应声去看:“像什么?”
只见挂在崖上的木屋子方方正正,还漆了白漆,特别显眼。
傅爸双腿都在抖,声音带着哭腔,“我师傅死的时候不就用的白头棺,这么高的山,哪里来的鬼信号。”
傅母一听,犹如凉水浸足,一身恶寒,唯有不懂人世的傅琰晃着手里的玉佩高兴道:“姐姐送了我礼物,我好喜欢。”
只是被吓傻了的傅氏夫妇没听见。
从此,躺棺便成了傅琰学习之余的正事儿,饭可以不吃,棺必须躺。
为了实现这九百九十九个棺的诺言,傅父没日没夜的做,做出了大房子,做出了小轿车,做出了大别墅,做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小富豪,还开了“见棺发财”的分店,收了好几个徒弟,把这一门手艺发扬光大。
傅琰继续躺赢,在别人看来昂贵奢侈的变形金刚傅琰有一桌子。不但有变形金刚,还有奥特曼、黑猫警长、葫芦娃的手办和布偶,那时候还不叫手办,叫玩具。
傅琰毫无压力的成长过程中,倒也没遇到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除了躺棺,他是一个品学兼优性情温和相貌过得去的一个普通小孩。
直到…大二那一年。
傅琰已经成长为一个帅气的小伙子,学校放暑假,他习惯性的拒绝了各位同学的打工邀约,毅然回到老家帮傅爸打理生意。
傅爸这几年拓展了好几个副业,“见棺发财”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学校还有两个星期才放假,傅爸便已经打电话交待好了,考完试立刻回来,家里需要你这位小少爷搭把手,养你这么大,该是你孝顺父母的时候了,肩上的重担就要压过来了。
家业不可丢,学业也不能忘,傅琰一想到回家便要忙个底朝天,便越发刻苦学习。
傅琰就读的农业大学男女比例5:1,这还是把短暂的交换生加在一起才勉强达到的比例,而傅琰所在的动物医学系简称兽医系,女人数量几乎趋于0,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傅琰班上还残存着一个女生,一个肱二头肌比保龄球还大的女生,兽医系都叫她金刚芭比。
他们整日便是研究动物的生存环境、生活习性,疾病及繁殖。
兽医系宿舍的床位倒是挺松分的,不像最热门的电子信息工程、电器工程那么拥堵,本是六人一个宿舍,因为去年招生招的不咋地,即便混进来了一些被迫无奈学兽医的家伙,也依然不达标。
少年们热血的青春终于得到释放,四人一宿舍还剩两个铺位,偶尔带个女朋友什么的回来住都挪的开地方。
前提是,你得先找到女朋友。
302室的四个光棍,暂时还停留在意淫的阶段。
上完第一个学期后,傅琰恍然大悟,悔之晚矣。
一个专业兽医的成长,除了要打好扎实的理论基础,还得解剖,研究学习传染病、皮肤病、寄生虫,临床诊断,与猪马牛羊犬猫打交道,深入内部,打成一片。
所以偶尔宿舍里有难闻的动物粪便味也不是那么不好理解了,一定是哪位仁兄爱心泛滥,在路边捡了阿猫阿狗回来治疗研究。
顺便…阉个蛋。
比傅爸传承的木匠手艺还要难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