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几天大街上热闹沸腾，越来越多人给少爷做工，赚了米粮铜钱……金二牛连问都不问，依旧像是平时一样，深居简出。

但是，金二牛能做到这一点，他家里的人熬不住了。

“你个没用的东西！白长了这么大的个子！五大三粗的，就知道在家窝着，跟个鹌鹑一样！

原先咱们家跟栓瘸子家差不多，都是外来户，都没什么根基。你看看人家栓瘸子家，现在成了墩堡红人。

咱们军户这边，除了百户大人家，就是栓瘸子家过得最好了！父子俩挣的钱粮，全家人都吃不完！

栓瘸子老婆现在出门说话声音都高了几分……你再看看你！我们家现在米缸都空了！让你去借半碗米糠来做饭，你都借不到。

你是想要把我饿死吗？跟着你这个废物，老娘真是倒了大霉了！早知道，我当初就该听爹娘的，无论如何不该嫁给你啊！”

金二牛的婆娘长相粗壮，底盘很大，粗枝大叶的。

这种长相，不太招男人喜欢。

金二牛却是觉得，底盘大的女人好生养。而且，当年他的确也是没什么选择了。

但自从娶亲之后，他们家就没吃过一顿饱饭，金二牛骨架子很大，本来应该是个粗壮汉子才对。

可因为吃不饱，整个人很瘦。

干那事儿的时候，也总是让婆娘不满意，以至于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

人穷志短。

金二牛没什么本事，被婆娘骂，也只能低头不说话。

只是心里难免恼火和憋屈。

这日子，真的是过不下去了啊！

在外受气，在家也受气，这都算不了什么。

没吃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这两年，家里断断续续总在断粮，今年更是难过，完全弄不到粮食，只能靠婆娘去弄点野菜，勉强不被饿死。

有时候金二牛在庆幸，幸亏他们家没孩子。

镇子上孩子多被饿死的，可不在少数。

“咳咳！”隔壁房间有人咳嗽。

这是金二牛爹娘表示不满了，在提醒二牛婆娘。

二牛婆娘虽然彪悍，对公婆倒是不敢不孝敬。

嘀咕了几句，不再说什么了，暂时放过金二牛。

“招人啦！”

这时候，大街上突然有喊声传来。

“墩堡护卫队扩招，这次招七十多人！要十四岁以上，二十五岁一下的青年！符合条件的赶紧来报名啦！”

“做护卫队员养家又光荣！谁家有年轻小伙子，赶紧来报名啦！”

紧接着，就是一阵热闹。

“护卫队又招人啦！”

金二牛婆娘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这个窝囊废！还不快去报名！”

一边喊着，手里的笤帚疙瘩就已经飞过来了。

金二牛脑袋一偏，闪过了。

“爷爷说过，我们家情况特殊，做事必须要低调，否则可能会招致来灾祸……”

“你爷爷！你爷爷！你爷爷知道你这么窝囊，快要把家里人都饿死了吗？就算咱们能扛得住，爹娘怎么办？我告诉你，这次你要是再不去做工，再拿不回钱粮来，我……我这日子真没发过啦！我回娘家！再也不来了！

我宁可再嫁被人戳脊梁骨，也比真的被饿死了强！”二牛婆娘顾不了那么多了，开始撒泼。

“二牛！去吧！如果家里人都饿死了，咱们再低调，再不愿意惹人瞩目，又有什么意义？”

隔壁房间，一个老爷子走了出来。

跟二牛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一头白发，同样是瘦骨嶙峋，但是能看得出来他的骨架很大，本来应该是个很雄壮的人。

“俺听爹的！这就去！”

金二牛抄起家里的粪叉，走出门去。

……

赵天成的墩堡护卫队顺利扩充到了一百人。

都是青壮，但是，看上去有几分寒碜。

一眼望过去，与其说是墩堡护卫队，倒更像是叫花子大军。

这些队员们，一个个都是衣衫破烂，补丁摞补丁。

事实上，他们能穿着衣服出来，就已经很不错了。

好多队员家里，都是几个人合穿一条裤子，平时是谁出门谁穿。大部分时候，是大家都不出门，躲在家里，只为了省衣服，怕衣服穿多了容易坏。

这些队员因为要来集合，见的人多，算是正经事，所以把家里的家当都穿了出来。

至于武器，刀和长矛加起来有22件，其中大部分是从老虎寨马贼手中缴获的。还有几件，则是赵百户家里的库存。

堂堂百户所，钱粮没有也就算了，就连兵器，除了赵百户、赵天成，以及四个家丁使用的之外，也只有那么几件多余的。

要知道，按照朝廷籍册，赵顺作为百户，手下就应该有百名兵员才对。

卫所制度，在有明一代腐烂到这种地步。

难怪大明要亡了。

下面的人集合了，但是，吵吵嚷嚷。

新加入的那些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

墩堡护卫队的待遇大家都知道，一个人加入，就能保证全家不会被饿死啊！

而且，他们穿的虽然还是自己的破衣服，但是胳膊上带着红袖章，不时伸手抚摸一下……好有面子啊！

那些老成员，则是看着新来的，脸上带着几分优越感。

他们虽然只早加入几天，但看后来这些人，怎么看都觉得对方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咳咳！”

赵天成轻咳两声，看着乱糟糟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才开口道：

“我知道大家加入墩堡护卫队的目的，都是为了一口吃的，都是为了月底的那一贯钱。我要说的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饭不好吃，钱不好拿！

加入护卫队，不光是要拿钱吃饭的，更要去打仗，去杀人，去拼命！如果谁要是敢在战场上掉链子，我赵天成保证让你们后悔从娘胎里生出来！

不光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现在，你们还有机会，如果没有想好，不敢去拼命的话，现在退出，我不怪你们！以后，你们还是烟墩的好百姓！”

赵天成声音铿锵，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

一片安静中，没有人退出。

“好！别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选择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