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白思孟说,“可如果你的判断也正确我是说从现在就开始往上穿行那咱们还得在地下熬十几小时,才能穿出地面,对不对?”
“啊,对!”
“十几小时!再来十几小时?天!”小蒋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不耐烦地叫了一声。“这才叫没完没了呢。”
众人听了,心都不大好受。时间难过之至,怎么还要这么长?但接下来白思孟嘴里冒出来一句话,顿时又叫人瞿然而惊:
“那么穿出地面后,就应该直接进入……漩涡!”白思孟双眼灼灼地依理推断。
“那也对应该就是那样!”万时明毫不犹豫地说。“这就像在空气中挥旗子旗尾可能飘飘摇摇、翻翻卷卷,就像现在这一段紊流,但越到旗杆处绷得就越直,越不由分说,然后最后,直接就”
他做手势的手猛地往前一劈。
进漩涡了!
漩涡,耳熟能详,不是陌生词汇,大致含意也早已知道。但此刻听得真真切切就是这个词,仍然像耳边当地敲了一下大钟,那声音就如当头棒喝轰地灌进耳朵,人人都不由浑身一震,紧张得有点喘不过气。
这已经不再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存在了。自己已经在飞速地接近它,并且就快到了的一个地方。而一到,你就得钻进去!
漩涡!一个飞旋的漏斗!才被火山岩浆好好地惊吓了一场,这时再仔细玩味“漩涡”这两个字的内涵,不由让人真有一种才离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
多个异样空间错乱混杂,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它是旋转的,又会转得多快?
一天一夜惊险刺激却又令人疲惫的旅程已经够叫人受的了,接下来还有十几小时的苦撑苦熬,然后忽然之间,就要投入那个更加捉摸不定、吉凶难测的漩涡!
天哪,心上的压力怎么这么大、事情的节奏又怎么这么快呀!
他们看看我,我看看你,唇动无声,欲说还休。
还用得着述说什么心情?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沙克奖评选会,不容易哟。欧洲恐怕是去不成了。到了漩涡,还有必要送他们去欧洲吗?不是说所有的高手、获奖者都去了那儿吗?冤枉为那难得的出国观光激动了一场!
“欧洲还是要去的!”猜出了他们的疑问,江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我收到的指令明明白白写着送你们去中欧。具体哪个国家和城市我不知道,因为下一段另有人送,可是最终目的地不是已经明确了吗?上面绝不会食言,我也没见过上面食言。那么怎么走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愿如您所说!”白思孟热烈地说。但他心下却已不那么踏实: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道理明摆在那儿,邀请信上的目的地难道就不能更改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仍然不见外面有丝毫光亮。或许是因为出乎意料的惊吓让人疲倦,也或许是因为前途未卜的担心令人消沉,很少有人说话,连咳嗽和喷鼻声都极少,人人都在自想心事。
不错,大风大雨还要暂歇,人怎么能始终亢奋?即使身体休息够了,情绪也要抚平,大家现在很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调整。
一切都自然而然进入了静寂,只有紊流仍旧默默地推进行程,不紧不慢,该怎么走,就怎么走,绝不因为乘客忧虑或放松就有所稽迟、停滞。
时间到了上午十一点,黑暗如故。
静默得够久了。为了提高士气,江叔毅然开启了应急灯,强烈的光线顿时照亮了整个石梁。原来看不到的人脸与动作都清晰可辨。
众人受到刺激,一下子都打起了精神,生怕被人看到了自己此前的萎靡慵懒的糟糕形象。
躺着和半躺着的人都坐直了。
朱品声最后一个清醒。她睁开眼,掠了一下头发,问:“到哪儿啦?”
众人都笑起来,说:“你做梦坐火车呐?”
江叔笑道:“问得好!是得看看到什么地方了。”
说完,他拿起强光手电筒,凑到紊流边界,对着外面照。跟射不进来一样,一般而言,紊流的光线也透不出去,只是在外部空间的界面上感应出一种受激光,隐约照亮了通过处的山壁。外面的情况约略可见。
“都是岩石呀!”江叔边观察,边颇感兴趣地说,“看它那些截面,真单调,八成是火成岩黑曜岩,可能咱们还在地表之下很深,跟熔岩隔得还不太远,几十公里吧。啊,不对!这里已经是大理石,是变质岩了,大概有戏!”
“什么戏呀?”
“变质岩是水成岩下陷受热变成的,通常比火成岩埋得浅些。”
“江叔,你学法律的,还会看地质呀?”白思孟感到颇为新鲜。
江叔呵呵一笑,道:“不过一点儿三脚猫功夫,不入流的。不过干律师前总算干过一段石材生意,对这石头、那石头多少晓得一些。”
时间一长,他还看出地层的走向了,一会儿说是向上,一会儿说是向下,他倒说向上不好,向下才好。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就说:地层向下走,才说明我们的紊流是向上走地层向上走,那就正好相反。
大家赞同后,他却又拍脑门说错了错了,原来眼前只是个地层褶皱,还被构造运动给挤破了,怪不得一会儿猛上、一会儿猛下的,全无规律。
得!等于没说。
闹了好一阵,大家渐渐都悟过来,原来江叔之所以显摆这点儿粗浅的地质知识,只不过是为了活跃气氛,让大家情绪提高一点儿。
情绪真是可以调动的。人一活跃,很容易就把那些最不愉快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除出去了,只剩下些稍微不愉快的。
还是那句话:已经坐上高速列车,列车也离站了,你还能叫它停下来不成?前途未卜就前途未卜,难道笃定就是坏的?
至少此行原来最大的期待之一还没发生变化,就是见到本圈的顶尖高手,听他们演示开讲。
这种机缘,这等份量,毫无疑问,在整个邀请信透露的好事中绝对占比第一,光有这一条,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至于剩下的那什么长途旅行,饱览异国风光,作为小年轻,虽也趋之若鹜,却一向也只把它视为附加,从来没有妄想拿来作正餐,一时不兑现就不兑现好了,以后不是还有机会吗?
如此自我譬解,一切也就慢慢释然了,几个人仍旧有说有笑。江叔很高兴,就讲了些圈中趣闻给他们听。小青年们原来都是各自修行,从没真实地接触到这样的人事机密,自然听得津津有味,时间也就越来越过得快了。
最后,事态的发展证明,白思孟和万时明此前的推断都不符合事实,紊流没有沿着弓弦走,而是很快就冲出了地表,且一进入开阔地带,就开始小角度地向空中伸展。
在这之前一点,他们还经过了十几座古墓,就是紊流刚从土里露出头,就又一头撞上一座小山丘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