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到魏公府的短短距离,魏忠贤硬是走了一个时辰。
在一个时辰后。
他憋屈、疑惑、茫然、不知所措、恐惧、忐忑等复杂的情绪,回到了府中。
“厂公,发生了什么?”
客印月第一时间迎了来。
直觉告诉她,这次厂公突然被召去交泰殿,有重要的事情发生。
魏忠贤长叹了一声。
将交泰殿内的事,再说了一遍。
哭丧着脸说道:“本公把咱们敲定的后续计划全部和盘托出,谁料陛下反倒是更加震怒,直接罢免了本公的军政大权……”
在官场。
被罢免了权力,其实是一个非常明显也很危险的信号。
这意味着,极有可能,陛下要对他动手了。
“本公一路冥思苦想,也没有想到哪里得罪了陛下。”
“变法这些事,是陛下让本公去干的哇……”
魏忠贤望着客印月,越想越觉得委屈。
伴君如伴虎,说的是一点也没错。
帝王心思,简直是千变万化,根本琢磨不透。
而客印月听后,神情亦是大变。
作为魏忠贤的对食,他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陛下若是对他们动手……
她也难逃一死。
毕竟前几十年里,构陷同党,陷害忠良这些事,都离不开她的出谋划策。
“不!不对!厂公,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但是很快,她灵光一闪,忽然说道。
魏忠贤一愣。
身子忽然一个哆嗦。
难不成……
这里面还有陛下的深意?
只见客印月十分肯定的说道:“没错!陛下乃千古明君,一举一动,必有深意,厂公莫非忘了之前流民安置以及河北赈灾之事了吗?!”
魏忠贤身子一颤,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陛下行事,就是喜欢让人猜哑谜。
从不说真正的意图。
拐弯抹角。
但……
或许,这样才是真正的帝王心术。
“咱们回到圣旨,这次陛下宣布废除厂公的军政大权,厂公可还记得圣旨是如何说的?”
魏忠贤眉头一皱。
紧接着回忆了起来:“陛下说……本公最近丈量土地,变动祖宗税制,引发京中诸臣的弹劾……”
说着说着。
他突然醒悟了过来。
瞪大了眼睛,盯着客印月,吸了口凉气:“莫非,莫非……”
这些日子里。
他变法的压力,其实很大很大。
但即便压力再大,和他的性命之忧比起来,也是不值一提。
因此他顶着京畿之地各大权贵、朝臣、皇亲、宗室的压力,毅然决然地启动了变法。
谁敢反对,东厂伺候!
谁敢阻拦,东厂伺候!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可以说把满朝文武都给得罪光了。
其中不只是东林党和浙党的人。
还有他魏党内部的人!
毕竟他以身作则,主动配合丈量土地,魏党内部的人也不敢从。
虽然明面遵从,但内地里,恐怕早已是怨声载道。
变法……
从来不是什么光鲜亮丽的事。
变动祖宗旧制,改变陈规,必然要牵扯所有人的利益。
“不错!圣明无过陛下,陛下必然意识到了变法带来的后果,厂公,现在的您因为变法,整个朝野,已经全是敌人了……”
客印月点了点头,继续分析道:“那么,陛下之所以废除您的军政大权,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陛下……这是在保护您啊!”
话音一落。
魏忠贤只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胸腔内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塞满。
这种感觉……
他前所未有。
“之所以这么说,原因有三。”
“第一,陛下此次只是废除了厂公的军政大权,并未废除厂公所提督的东厂,准许厂公恢复原职!”
“这是在担心厂公失去军政大权后,因为失势,而被政敌陷害,挟私报复啊!”
客印月越说越激动。
而魏忠贤越听越激动,边听边点头。
的确。
不然无法解释陛下为什么不直接罢黜他所有官职!
“第二,其实陛下在交泰殿内,表露出的震怒……也是演戏,演给满朝群臣看的!”
“陛下在用行动告诉他们,他已经对厂公感到十分不满了,甚至开始逐渐疏远!”
“不然的话,受君恩宠太盛,将被更多的人所忌恨,无数双眼睛都将盯着厂公……”
魏忠贤咽了口口水。
眼眶之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了泪水在蔓延。
是了!
没错!
必然是这样!
陛下为了保护他,所以装作震怒的模样。
好给群臣一个信号,他已经不再受到恩宠,已经失势了!
正所谓树大招风。
一旦他失去了恩宠,朝堂之中那些人的目光,也将不再聚焦在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