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严站在上帝视角俯视这个时代，自然清楚很多人的未来，此时的保剑锋只是一个有理想但迷茫的年轻人，和你早上在公交、地铁上遇到那些睡眼惺忪的打工人没什么区别。

虽然方严想挣点小钱的计划宣告失败，但他仍有种亲历时代浪潮的满足感。

并且结识了一名未来大佬。

.....

早晨7点，三人顶着油乎乎的头发和浑身烟味走出网吧。

“我得回家一趟，老赵你和我们一起去么？”杜斌问道。

“我才不去”赵若男嘴角一挑，傲娇道。

赵若男肯定不会去杜斌家，因为杜妈不喜欢她，每次见面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赵若男这脾气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其实，方、杜、赵三家以前都是粮机厂职工，早期关系还不错，但粮机厂破产后，大家各奔前程，差异就逐渐显现了出来。

赵若男家是下岗职工中混的最好，她爸开了县城第一家KTV，她妈开了第一家足浴城。

说起来，未来的服务行业大亨赵若男赵总也算家学渊源。

赵家是发达了，但家庭关系很混乱，很多人都知道赵爸在外边有女人。

大概因为这个原因，传统的杜妈非常不喜欢疯疯癫癫的赵若男。

反过来，杜斌父母下岗后变成了一个流动摊贩，卖些卤下水、烧鸡糊口度日。

赵若男父母对杜家同样不感冒。

说白了，就是赵家嫌杜家穷，杜家嫌赵家浪......

在网吧门口分开后，方严和杜斌回家取《高考志愿填报指南》。

现在的高考是先报志愿再公布分数，所以高考结束后会有一个返校估分的程序。

去学校前，两人在杜斌家吃早饭。

“你一个卤二代，就这？连肉都没？”

简易餐桌上摆着一碗颜色浓重的肉汤，两碗粥，还有几个馒头。

杜斌掰了一块馒头蘸了肉汤，汤汁淋漓的塞进了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道：“肉要拿去卖钱，我都好几天没吃肉了.......”

煮肉的自己却不舍得吃肉，这话颇有点‘遍身绮罗者，不是养蚕人’的意思。

而杜斌爸妈的境况代表了大多数粮机厂下岗职工，方严对于这个时期他们的艰难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见到方严沉默，杜斌接着道：“有肉汤已经很好了。听我姥爷讲，我妈出生那年，咱们中州省大旱，河水断流，粮食绝收，是仓也空了，井也空了，所以我姥爷给我妈起名……”

方严惊的手里的馒头都掉在了地上“你妈难道叫仓井........空？”

杜斌虽然不知道仓老师是谁，但从方严怪异的表情里也猜的出，那不是个什么好人。

“我妈叫盼水！”杜斌瞪了方严一眼，然后捡起地上的半颗馒头，把沾了尘土的外皮撕掉，捺进嘴里“不要浪费粮食.......”

......

灵昌县第一高级中学主干道两侧种满了高直的白杨，位于中心位置的路口立着一座不锈钢雕塑。

雕像是一匹健马，踩在一个圆球上凌空而立做腾跃之姿。

名为‘马踏寰宇’，远远看去十分雄壮。

不过同学们私下都称之为‘立马滚蛋’。

满满都是母校对莘莘学子们的殷殷期望.......

即将滚蛋的方严和杜斌路过雕像时，恰好遇到了几名同班同学。

昨天方严考场发疯的事，已经被传开了，同学们看向他的眼神惊疑不定。

当他走进高三（7）班，教室内瞬间安静了一下，大家纷纷看了过来。

方严依旧若无其事的跟着杜斌走向座位。

“方严，好多人说你得了精神病？是不是真的啊？”

突兀的发问打破了安静，也问出了好多人心中的疑惑。

杜斌恼怒的回头，瞪着那名出声的同学。

不想方严却拍了拍杜斌，示意后者稍安勿躁，然后才笑着回道：“是啊，自从得了精神病，整个人精神多了.......”

“呃~哈哈”

“哈哈哈”

哄堂大笑中，有人高声应和“哈哈，就知道是别人瞎说.......”

坐回座位，杜斌在方严脸上瞄了又瞄。

“有屁就放”方严礼貌的提醒道。

“你刚才怎么不生气？”杜斌好奇道。

确实，刚才那种情形让人难堪。

“你要是我，你怎么办？”方严却笑着反问道。

杜斌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任何话，因为他发现不管是骂对方一顿还是沉默不语，似乎都有可能从侧面印证‘得了精神病’的传闻。

思来想去，杜斌想不出比方严这句机智玩笑更合适的应对了。

“我怎么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杜斌再次疑惑的打量方严。

“成长是一瞬间的事”方严笑的高深莫测。

上午八点半，一科科老师走马灯似的进入教室，把高考答案誊到黑板上。

杜斌在三人中成绩最好，以往摸底考试，他的成绩处于偶尔摸到一本线，二本不用愁的位置。

所以他最紧张。

赵若男是美术专业的艺术生，她专业课的成绩不错，文化分能有400来分就可以上本科，是以她现在很放松。

方严不用对答案也知道自己的成绩。

上午十一点，全部科目的答案都写在了黑板上。

大多数同学也对自己这次的高考成绩有了底。

“你俩准备报什么学校？”

坐在前座的赵若男抱着厚厚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转过身来。

这本四开厚达两三公分的书里有全国所有高校的信息，包括学校的数字代号，院系设置，往年录取分数等等。

是高三学生填报志愿时离不了的工具书，售价十元。

“我得回家和我爸商量商量。”杜斌道。

“我准备......”方严开口说了半截，忽然被一个女生吸引了注意力。

这名女生齐耳短发，但发质偏软，不算太好。

方严第一眼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很白，甚至白的有些缺乏血色，大概赵若男死上三天也没有这么白。

此刻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朝着三人所在的位置走过来。

赵若男看着奇怪的方严，有所感应，转过身去。

“吓！阿羞？怎么跟鬼一样走路没声”赵若男回头就看到了站定在自己旁边的女生，被吓了一跳“有事么？”

有了近距离观察的机会，方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名叫‘阿羞’的女生。

素白的棉布半袖衬衣，因为洗的次数过多，棉布纹理已经变得稀疏半透明，隐约可见里面的贴身小背心。

虽然她垂着眼帘，看不清眼睛，但仅从纤薄小巧的嘴巴和精致圆润的小鼻子也能看出这个女生五官的底子极好，稍微打扮一下应该能惊艳不少人。

唯一可惜的是身材，约莫一米六多点的身高，目测体重不过90。

这种身材用卖报的那句话形容比较贴切‘前不凸，后不翘，小小对A可笑可笑’。

高三毕业，平均年龄都十八岁了，也不知道还能抢救回来不。

站在赵若男身侧的阿羞低着头踌躇了好一阵，才攒足勇气开口“若~若~若男，我想~想借一下~这~这个志愿书.......”

“嗤~嗤~”

附近响起两声嗤笑。

‘原来是个小结巴’方严颇感意外。

“好，你先拿去用，我回家前还我就行了”赵若男大方的把填报志愿的书递了过去。

“谢~谢谢”阿羞连忙双手接过。

许是方严盯着人家看的太久了，有所察觉的阿羞回身前悄悄侧头看了一眼，两人的视线有了一瞬间的交汇。

随即她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嗖一下又把脑袋转了回去，双手把书抱在胸前赶忙逃走，可小脸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不到一秒钟的对视，却让方严怔了一怔。

那双眼睛又大又圆，亮晶晶的犹如实质的水晶，纯真如婴儿，充满了楚楚可怜的无辜感。

天生带了一股二次元风。

来上一拳，估计会嘤嘤嘤很久。

‘这丫头可以啊！我以前怎么不知道高中同学里有这种级别的女孩？’

在发现美的道路上，方严终究百密一疏，出现了漏网之鱼！

这种情况令人痛心疾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