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阙背着她轻功进了王府时,王府众人皆已睡下,只有东边后面的里院有一点微弱的灯光
他来到东边的院子,看着院子里的孤零零已经掉满落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的大槐树,会心一笑。
没想到喝醉了还记得家。
齐阙轻轻出声喊着顾蕴冥的名字,顾蕴冥打了个酒隔,伏在他肩头,嘿嘿地傻笑。身体略微有些往下滑,她下意识地收紧胳膊,往上跑,使劲的蹭着他的脖子。
睡着的顾蕴冥有点乖,不像之前醒着时张扬跋扈的模样。
齐阙脚步稳健,走在暗处,本想避开众人,却没想到四下无人。
郡主彻夜未归,却并无一人来寻他。
齐阙想起了一开始醉酒时她说的话,无人在意的郡主。
他自嘲的一笑,无人在意的首辅之子。
他沿着小路徐徐走着。想起了今日的偶遇。
其实他一直都有在暗暗关注着王府。前几日顾家出了乱子,与王妃向来恩爱的顾王爷突然要纳妾,这事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
他派了萧焕去打探消息,可王府众人口风紧得很,一丝风声都不肯透露。
齐阙想起那日的周娘子和受伤的侍女,心中猜到了六七分。今日萧焕来报,明日祭祖,可王妃带着小世子进了宫。
祭祖······
他想起了以前的事,在军营的时候,顾蕴冥会偷偷溜到镇子上大醉一场。
齐阙换好了衣裳,拿起配剑,去了上次没能偶遇成功的酒肆。
这次却是赌对了,果不其然遇见了她。
走到门口,掀起门前帘子,齐阙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响,他快速的进门,合上门将风声和雪隔在外面。
可一转身,却与双鲤打了个照面。
双鲤惊恐地看着眼前人,手指着齐阙,哆嗦着说不出话。
齐阙反应的很快,淡淡道,“她醉了。”
双鲤想去接过顾蕴冥,可她的行动不便。这时候本应趴在床上休息,可迟迟不见郡主回来,她实在担心的不行,便强撑着起床,来到了前厅。
没走几步,伤口已经渗出点点血迹。
本想将顾蕴冥交给双鲤,看着她的伤势,齐阙没有放下顾蕴冥,径直走进寝间,将她轻轻放到床上。顾蕴冥轻轻咂了几下嘴,脸睡得红扑扑透红。齐阙无奈一笑,将额间的碎发轻轻拨到一边。
这······这这什么情况?
双鲤慢慢地走过去,看着齐阙的动作,神情复杂,她更是担心。
她难掩心间激动,轻轻咳一声,示意齐阙。
齐阙回过神,站起身,“她没事,只是醉酒了。”
“劳烦姑娘照顾了。”
双鲤茫然的点点头,看着齐阙悄无声息的离开,她猛地回神,才发现不对劲,怎么这就反客为主了?
看着睡得香沉的顾蕴冥,双鲤真想过去,摇起她来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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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国一般都是午后祭祖,雪后初晴,地上积雪初融。许久未见的顾衡之率领着宗族,在祠堂三跪九叩,祭拜先人祈求庇佑。
顾蕴冥跟在他的后面,昨晚醉酒,还是有些头昏脑涨。
今早起来,听着双鲤的话,脑中闪过昨晚片片画面,心中顿时无限懊悔,怎么就跟齐阙多说那些话呢。
身着礼服和华冠,顾蕴冥晃晃悠悠,终于等到礼毕,她手指轻点在太阳穴,缓缓揉着,慢慢向外走,
“蕴冥,”顾衡之神色威严,喊着就快要走出门的顾蕴冥,“父亲有事与你说。”
一扫颓靡,她转过身又走了回来。垂着眼,站在一边。觉得甚是不解,现在要与她聊什么,难道顾衡之要聊纳妾的事吗?
“跪下!”
顾衡之面朝祖先的牌位,突然怒喝,声音在祠堂回荡。
顾蕴冥不解他为何突然发火,她挺直了腰身,站在一边,神色冷淡。
“昨晚你去了那里?”
顾衡之转过身,声音不怒自威,紧紧盯着站在一边不为所动的顾蕴冥。
“好,你不说那我说,你去了酒肆,还杀了人!是不是!”
顾衡之声音越来越大,顾蕴冥看着空无一人的祠堂,心想幸亏侍女小厮不在这,不然要被他的这声给吓死。
看着顾蕴冥不置可否的样子,顾衡之心中像是聚了一团火,无处发泄。“就算那些人是奸细,可别人知道吗,你这样就贸然在街上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你想没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我告诉你,世间那些人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顾衡之气急败坏,走到顾蕴冥面前,看着她这副样子恨铁不成钢,他指着顾蕴冥,手微微颤抖,“你是郡主,未来顾家的接班人,如今也已十七,做事为什么就不能知道一点分寸。现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如今父母尚能庇佑你,可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
原来是因为昨晚的事,她今天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那贼人现在如何?”
顾衡之脸色更差,“关进了大牢,在审讯着。”
“可有问到什么?”
顾衡之恨不得一拳打死顾蕴冥,铁青着脸,因为生气胸脯起起伏伏,怒极反笑,“你还有心思管着事。”
顾蕴冥担心接下来发生的事,连忙开口。“冬月十六万寿节,他们还有可······”
“混账。”
清脆的一声巴掌响。
顾蕴冥的脸偏向一边,嘴边缓缓流出鲜血。
她偏过头,伸手一擦,看着手上的血迹,冷笑出声。
“我说的你一点都没有停进去,好,当着列祖列宗的面,我就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这个孽障。”
顾蕴冥抬起头,直视着顾衡之的眼睛,向前一步走,将脸凑得更近,眼神闪烁着疯狂的光。
她的声音反而柔了下来,“好,你打。今天就当着这列祖列宗,你打死我。就在我祖父,对,也是你的父亲面前,你打死我。他去世之前,就让你跪在这个蒲团下,对着诸位祖先发过毒誓。此生决不负我母亲,若违背誓言,便受永生磨难,痛苦致死。今日你就在这打死我,我上告列祖,让他们听听你做的混账事,到时候咱们爷俩一起,黄泉路上有个伴。”
顾蕴冥恶狠狠地看着顾衡之,誓言这种东西是不可以随便说出口的,无论灵不灵验,都不应当亵渎。
上辈子的顾衡之,在李月溶逝世之后便生了疯病,总以为李月溶没死。顾蕴冥便派了个奴仆,天天在他耳边告诉他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他因为他的过错,李月溶已经死了。
顾衡之随之发狂,可第二天又陷入了遗忘,疯疯癫癫的以为还在过去,于是奴仆再来告知,就这样日复一日,把他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终于在一天早上,顾衡之死了。
看完家书,顾蕴冥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父亲在祠堂发的誓。
看着眼前的顾衡之捂着心脏,身体晃晃悠悠,她冷漠的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冷冷撇下一句。
“可别死了,到时候陪不了你的小娇妻。”
礼服碍事,她迈着华贵典雅的小步,离开了祠堂。
门外站着陪了顾衡之几十年的老奴看着顾蕴冥走出来,连忙进去。没一会,府里的大夫成批的进了顾衡之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