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冥被困在他与墙壁之间,一时忘记了挣开。她不由得抬起眼,却正好对上齐阙锐利幽深的眼眸,里面的情愫暗暗涌动,顾蕴冥分不清此时到底是什么感情。
齐阙不给她退却的机会,他俯下身,鼻尖几乎贴到了顾蕴冥的鼻尖,近到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彼此交缠。
“那个姑娘是个将军,那天我们一起执行任务,有人出卖了我们。我紧紧抓着她的手,在雪地中奔跑。她受了很重的伤,就快要站不稳,但是有箭射来时,她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了我。”
顾蕴冥闭上眼睛,那日的场景在眼前浮现。
雪纷纷扬扬飘下,落到两人身上,顾蕴冥到现在还记得那种濒死的感觉,可或许是因为那天齐阙就在身边,倒也没有觉得有多么的可怕。
战争总要有牺牲,那么多兄弟都可以,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如果牺牲自己可以换回齐阙带着密件回到军营,那自己也算尽到了最后一份责任。
只是现在得到的信息太过震惊,眼前人竟然与她一样的身份。同样来自另一个世界。
并不对,准确地说来自同一个世界的不同时间线。
顾蕴冥睁开眼,眼中似有水光浮动,她目光盈盈对上齐阙的黑眸,“可是那个姑娘没有死,她活了下来。有人救了她,你知道是谁吗?”
齐阙没有回应,依然是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眸子漆黑如墨,像是在等她的答案。忽的感觉一双柔软颤抖地抱住他。
“齐阙······”
顾蕴冥略带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齐阙心中一角疼得厉害,可他不在意,他收紧手臂,不顾胸前的疼痛,紧紧地回抱住顾蕴冥。
“那你为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回避我,不来找我。”
听到齐阙的话,顾蕴冥回过神,竟然还品到了一丝委屈,但她现在心中喜悦难以言表,也顾不得这些。
她从齐阙怀中抬起头,“我又不知道你也这样了,而且我都不知道你是齐家的二公子。”
顾蕴冥吸吸鼻涕,从齐阙的怀里钻出,情不自禁的,朗声笑起来。
这件事很匪夷所思,但是她却止不住的高兴。从她回来的那一刻,顾蕴冥成为了通晓未来发展的上帝视角,可这意味着她要独自面对去承担对他人已知命运干预的结果。
这不是她想要去做的事,可是却又是迫不得已必须要做的事。
周娘子的事到御前刺杀,种种让她陷入了一种恐慌,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要去改变未来的进展。
如果自己的干涉只会加快事态的发展,更快地来到既定的结局,那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意义吗?
但现在,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可以与她站在一起共同承担这个秘密。
看着眼前顾蕴冥兴高采烈地模样,齐阙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从一开始的高兴,到后来喜悦慢慢消散,他再次意识到一个问题。
顾蕴冥还是把他放在了好兄弟好朋友的位置。
“你怎么了?”顾蕴冥见到齐阙冷下的脸,不免有些紧张,“伤口是不是又疼了?走走走,咱们回床上去。”
齐阙站在远处,没有走动。望着顾蕴冥,目光沉沉,上辈子他一直以为自己默默守护在顾蕴冥的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回头发现自己。
可结果却是,直到死,顾蕴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人的死亡无非就是重新归于天地间。
齐阙的师父,剑道大师南溪道,在齐阙五六岁的时候捡到了他,那时他浑身脏兮兮,小小的人跪在泥土中,用手一点一点挖着土,想要埋葬自己的养母。
南溪道帮了他,还为他的养母立了一块碑。
那时,他就站在齐阙身边,说出了这句话。人的死亡只是回到来处,重新归于天地间,摆脱了人世的束缚。
齐阙默默地听,没有开口。
雪地中他以剑支地,撑着身体,那时想起了师父的这句话。他不再害怕,可他却担心密道中的女孩能不能活下来。
许是他的执念过深,当再次醒来时,齐阙变成了一缕游魂。
齐阙茫然的站在一棵老槐树前,看着脚边的墓碑。
挚友齐阙之墓。
他想起了那日发生的事,原来自己,已经死在了那个雪天。
齐阙不知自己存在的意义,也不知自己要去往何处。
可他无法离开那棵树十步的距离,每日只能在那里徘徊。直到有天,顾蕴冥拎着两坛酒,出现在墓前。齐阙坐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的喃喃自语,那一瞬间,他深深地望着顾蕴冥的侧脸,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也是不错。
原本的一周一次,后来半月一次,慢慢顾蕴冥头衔越来越高,来得次数越来越少。
齐阙活在了等待的时间中。
直到有一天,顾蕴冥带来了一个男人。两人并肩站在墓前,齐阙很少见到如此羞涩的她,脸上有着动人的红晕,带着笑侧头看着身边男人,眼中光芒点点。
从最开始的愤怒,渐渐变成不甘,最后的余烬只剩绝望。
齐阙闭上眼睛,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痛苦,让他难以呼吸。
世界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自己的痛苦还在延续呢?
周围的场景渐渐消失,齐阙慢慢失去神识,当他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不在边关小镇的那棵老槐树旁。熟悉的房间,一边的萧焕正疑惑地看着他,似是不明白公子的反常举动。
齐阙适应的很快,他不愿去深究,到底是自己回到了过去,还是说这是一场梦境。当他再次遇见顾蕴冥时,他的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刚才你的问题,我还没有回答。”
顾蕴冥不解的看着齐阙,“你要说什么?”
刚才不是已经回答了吗,现在还要说什么。
齐阙的眸子漆黑深不见底,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女人。“救你,并非恩情,而是私情。”
顾蕴冥向后退了几步,“私情”是什么意思?难道说······
她的脸色一下变得凝重,不住的摇头,“不要,齐阙,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