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流淌在东城的缺口处,在纷乱的黄土上形成了一条条刺目的红色小溪。
长枪手枪杆下的跳荡兵倒了一地,不过萨曼波斯人居多。
因为他们虽然是萨曼国边境的边军精锐,但自从四年前耻辱性的败给萨克图之后,主力损失大半,特别是军官损失严重。
现在的都是这几年训练和提拔的,实力与士气,都不能与四年前相比。
而相反,于阗宫卫的实力,可以说是相当不错。
他们这些年一直处于与喀喇汗国的小规模狗斗中,其中还有些是穷苦不堪的高原吐蕃人,从雪山上来就是想为于阗王战斗,从而过上富贵日子的。
更可况,他们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跟随张昭在疏勒和破虏州连番大战的精锐。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在张大郡公的率领下,这些本来就不比张昭麾下憾山都甲士弱的于阗宫卫,得到了连胜和孤勇两个BUFF的加持后,战斗力更显可怕。
同时,马继荣安排的弓箭手也在发挥了不小作用,他们不断把重箭倾泻到了波斯军后队的头上,使得波斯军后队比前排的伤亡率还高,这就让指挥官马苏迪没了选择。
他要么让后队退下整队,要么击鼓而进,让双方混战在一起抵消对方弓箭手的优势。
可是,好不容易轰开了缺口,前面还在顶着,你现在退下去整队,不说军队会不会因此崩溃,就说是统帅阿里.杜拉夫,也肯定不能容忍这种行为。
“击鼓!让前排上!连续跟进,抽调三十名弓箭手,一定要压住对方!优素福,你率领我的亲卫,亲自上去。”马苏迪迅速做出了选择,咚咚的鼓声响起了。
“向前!向前!”前排的波斯重甲长枪手没了选择,只能往前走去,他们一向前,在他们腿前面的波斯跳荡兵,也被逼的只能向前。
可怜他们本来就快顶不住要崩溃了,这会还被挤着向前,心气一下就落了下去,敢上去拼命的是少数,大多数都在想着怎么保命。
而马继荣一看着这种情况,就知道自己赢了,因为长枪捅刺,你总得先往后一抽,再捅出去,而且为了加强破甲的能力,往后抽的弧度还不小。
但敲击就不一样了,直接抡起来打就是了,这样,平白就多出了一截输出距离。
果然,波斯长枪手还没捅到于阗宫卫的脖子和胸口,就被噼里啪啦的一顿好打。
三四米的长枪举高了猛地敲下来,枪头尾部还有硕大的精铁坨,这打人的效果,可不比骨朵差。
猛烈的敲击下,波斯前排的重甲长枪手被打的七荤八素,甚至头破血流的。
不过他们也算精锐,还是硬挺着继续往前捅刺,可效果并不算太好,哪怕就是长枪,在面对两三层甲的时候,破甲能力也能没有想象中的好。
“刺!”一看敌人接近,马继荣灵活的调整了战术,敲乱了敌方前排,现在就该下杀手了。
“风!”所有人怒吼一声,一起刺出,这比散乱刺来波斯长枪,可要有杀伤力多了,前排十人集体的捅刺,一下就放倒了三个波斯长枪手。
“风!”又是一声怒吼,波斯长枪手又倒下了七八个。
这次倒下的多,倒不全是被长枪手捅的,而是因为在长枪下鼠斗的波斯跳荡兵崩溃了。
而他们一跑,于阗跳荡兵就可以直接拿着短刀,捅波斯长枪手没有甲叶覆盖的大腿,或者专门往甲叶的缝隙插。
这谁受得了?
凄惨的哭嚎声中,最前这个方阵的四排波斯长枪手瞬间就崩溃了,不过紧接着,第二个方阵的波斯长枪手顶上前来了。
可是他们刚才就是被弓箭手专门针对最狠的方阵,上来的时候人就不全,士气也不怎么高,只坚持了不到三四分钟,这三十来人倒下八九个后,又轰然崩溃了。
鼓声再次响起,第三个方阵的波斯长枪手被军令勒令着,从缺口处涌了进来,他们在后面,没看清里面的情况,结果一进来就傻眼了。
说好的长枪手对捅呢?怎么对面全是弓弩手?
三十把上好弦的角弓弩对准了这些倒霉蛋,这么近的距离,管你什么甲,绝对扛不住接近三石力的角弓弩攒射。
放下长枪拿着弓弩的于阗宫卫一顿输出,第三个方阵上来没到两分钟,丢下了十几具尸体,溃退了回去。
“杀啊!”敌人一退,于阗宫卫就紧跟着冲了出去。
第四波方阵的波斯人被自己人一冲,再被于阗宫卫一冲,没有接敌就直接崩溃了,还连带着引发了后面部队的崩溃。
六七百甲士被几十个于阗宫卫撵着屁股一顿猛打,丢盔卸甲满地都是。
‘叮叮叮!’尖锐的金铁声响起,表示危险的红色令旗也拼命的摇动了起来。
各个火长副火长开始约束自己的士兵,把这些打的头脑发热的士兵召唤了回来。
因为对面已经调来了大量弓箭手,特别是投石车也已经准备完毕。
一蓬箭雨倾泻而来,几个头脑发热的于阗跳荡兵被射成了刺猬,栽倒在了城外,大部分人还是按照指示,缓缓的后退进了缺口。
他们刚进来,呼啸着的石块就砸了过来,马继荣得意的一笑,边招呼士兵躲避石块,边让人去通知郭广胜郭大郎。
这不过是波斯人在发泄愤怒而已,等投石机打‘累’了,他们就可以继续修补东城了!
“传我军令!第三、第四方阵队长以上军官,皆斩!让马苏迪再次准备精兵,这次再攻不进去,老子就要让他自己上!”
阿里.杜拉夫眼中放出丝丝杀气,轰开了城墙还打不进去,那还攻什么城?干脆退走得了!
不过,他也有些疑惑,这八剌沙衮,哪来的这么多精锐甲士?
对于这种部落联盟式的城邦,阿里.杜拉夫是很了解的,他们搞不到,也养不起这么多精锐甲士。
就算甲胄是上次萨克图退走后丢下的,但人呢?总不能人也是萨克图的吧?
甲士可不是穿上盔甲就能叫甲士的,从古至今,甲士都是有传承,需要有人言传身教,自小训练的。
比如如何分辨角鼓金铁声?如何排队而进?方阵该怎么打?偃月阵该怎么站?如何多人配合?这些都是要有人教。
精通了这些,锤炼了武技,天天不限量的米面加上大量精肉练出身体,这样的人穿上了甲胄,那才能叫甲士。
其中最精锐的,就是身穿几层铁甲,还能断断续续嗷嗷战斗几个时辰的,就是精锐的铁甲士。
这在任何国家,都是极为珍贵的存在,可以说叫战略性武器,地位几乎等于现在的洲际导弹和重型轰炸机。
目前这个世界上,除了当年大唐鼎盛时期,能用武学和规模庞大的军事贵族阶层养出二三十万的甲士,再配上铁甲以外,其他任何国家都没有。
招之能来,来之能战,这可是一个非常高的标准!
地里拉起来的农夫,左右不分,进退失据,一有风吹草动就惊慌四顾,战斗三五分钟呼吸就像拉风箱一样,你给他穿上十层甲,他也不叫甲士。
所以历史上的农民起义军,在面对职业官军的时候,才会那么惨。
只有当官军中的精锐也活不下去,或者处于搏富贵的想法加入后,农民起义军才能成事。
这也是当年的高句丽,之所以值得隋唐两代君主不停征讨,还发出了勿遗子孙忧也感慨的原因。
就是因为他们最少拥有数千这样的战略性武备,这让他们壮大起来那还得了?
一定要把高句丽从国家到民族,都连根拔起。
所以阿里.杜拉夫该疑惑,因为这些甲士的背后,一定是代表了一个国家的。
八剌沙衮这种宗教人士加上大小部落首领的联合团体,根本培养不出来这种甲士。
难道?难道萨克图战败是喀喇汗人放出的假消息?还是那个他不怎么了解的金国介入了这场战争?
不过,阿里.杜拉夫马上就没心情想这个了,传令的卫兵刚刚走开,大军驻地西南方就有浓烟冒起,还有嘈杂的人喊马嘶声传来。
阿里.杜拉夫仿佛被人当胸打了一拳一样,那里可是他的大军囤积粮草的所在,这可万万不能有失啊!
“快,打起我的大旗,阿米拉,带着我的亲卫精骑跟我一起去看看!”
阿里.杜拉夫慌了,本来从阿史不来城的到这里的粮道就在不断被骚扰,途中好几个存粮点和转运点都被攻破焚毁。
要是这个最大的粮仓有失,那就完蛋了,全军都得饿肚子。
白从信在狂笑,他完全没想到,萨曼波斯国的骑兵,竟然会这么弱。
看着装备挺好,但都是样子货,连一个稍微方阵点的阵型都跑不出来。
马儿也全是些大屁股马,看着威武,冲两下就没劲了。
刚开始与自己对射的时候,还挺嚣张,可是一冲的进了,立刻就慌乱了起来。
“李都尉,又来了一支骑兵,我率虎将头和两百儿郎为你压阵,你冲他们一下,直接打散他们,好让景教的轻骑们烧了这个粮仓。”
白从信现在终于能指挥得动以虎家为首的三百越骑了,因为张昭毫不留情的直接把虎威和跟他走得近的三十几人全部赶走了。
虎威倒是还得了三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但是其他人就惨了。
得到手的价值二十几贯的财物全被剥夺,回去了指不定曹王后还要怎么整治他们呢,这样一来,剩下的所有人都老实了。
虎广则更老实,因为他知道自己父亲虎刺勒是什么意思,。
父亲最想的就是跟张二郎君回归义军去,因为虎刺勒觉得张昭有能力再兴归义军,他想跟着张昭回去做个‘从龙功臣’,以后捞个某地镇遏使甚至肃州刺史这种大官当一当。
至于虎广自己,他当然更没意见呢,他还巴不得他大哥吃瘪。
因为他两就不是一个娘生的,从小就没少打架,特别幼时,大哥虎威可没少欺负他。
现在被赶走了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