嗢末六番,或者是日后形成的吐蕃六谷部,名称来源是凉州城南边,六条发源于祁连山的河流所流经的山谷总称。
这六条河流从祁连山奔腾而下,为六谷部的地盘,带来了可供农牧业发展的充沛水源。
河流的冲刷,又在这片多山谷的地区冲刷出了隐藏于山间的河谷平原。
六条河从南到北依次为:古浪河所在的洪源谷部。
黄洋河所在的黄羊部。
杂木河所在的竹卢部。
金塔河所在的阳妃谷部。
西营河所在的赵家族部。
东大河所在的宗哥族部。
其中阳妃谷部的沉家 西营河的赵家,东大河所在宗哥部中的汉人宗家族,就是当年河西陇右将士的后人形成的嗢末部落。
当然,凉州以南的六谷部,是狭义的六谷部,他们占据了这片水草丰美的地盘,又因为与凉州城隔得比较近,所以很多时候是以这六谷 代替了所有的嗢末部落。
完整的嗢末六番实际还包括河湟谷地的嗢末部落,也就是陇右节度使所在的鄯、廓、河叁州。
这一大片土地聚居着超过六十万的嗢末各族,他们与最具代表性的六谷部一起,统称为吐蕃六谷部。
日后的折逋游龙波,潘罗支,唃厮啰,都是崛起于这片肥沃的土地之。
而在大六谷部中,除了实力强劲的阳妃谷沉家、西营河赵家和东大河宗家以外,还有章家族、马家族、刑家族、兰家族、王家族。
以及吐蕃化比较严重的杜论、苏论、崔延等族。
他们已经把自己家族的汉姓和吐蕃官职联系到一起了,因此除了血脉以外,恐怕已经彻底吐蕃化了。
而同时,这也是张昭来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张义潮奏唐廷所说的嗢末系昔年陷于吐蕃的河西陇右将士子弟 并不是乱说。
因为我们不能按照后世的认知,只把这些汉姓的家族,认为是河西陇右将士的后裔。
因为,彼时的大唐,可是一个世界帝国,这一点也不夸张。
当年河西陇右的唐廷将士中,除了汉人以外,还有大量被称为退浑人的吐谷浑人,投靠唐廷的吐蕃人,羊同、羌人、党项人等。
他们都是河西陇右将士的后裔,不然也不会顶着代表着吐蕃帝国仆从和奴隶的嗢末人这个称呼。
真正雪域高原的吐蕃人,肯定是不会称自己为嗢末的。
所以张义潮说嗢末皆是河西陇右将士陷没吐蕃之后形成的,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而他们认不认自己是唐人呢?实际是认的。
唐会昌五年,即公元845年,吐蕃贵相鄯州节度使尚婢婢和洛门川讨击使论恐热大战。
论恐热引嗢末六部为从属,尚婢婢就传檄河湟谷地与六谷部,历数论恐热之罪。
曰:“汝辈本唐人,吐蕃无主,则相与归唐,毋为恐热所猎如狐兔也!”
也就是尚婢婢对六谷部说,你们本是唐人,如今吐蕃无主势弱 还不赶紧回归大唐,不要再为论恐热做狐兔一样的仆从爪牙了!
檄文一出,六谷部中听从论恐热的部族 逐渐就跑了个精光。
当时论恐热与尚婢婢相持不分下,这六谷部不是在心里自认为唐人的话,绝不会跑光的。
那么这样看,论恐热与尚婢婢相继败亡后,嗢末六谷部似乎归唐已成定局。
唐廷只需一纸诏书,稍加抚慰,嗢末六谷部几十万人去胡归唐,简直就是水到渠成啊!
况且六谷部苦且善战,沦于吐蕃几十年还记得故国,唐廷任命其忠义之士为节度、刺史等,西北之地必定稳如泰山,甚至还可以征召善战者充实禁军。
当年唐昭宗手中若是有一支六谷部为主的神策军,哪会被李克用和李茂贞连番侮辱。
李茂贞那句未审乘舆播越,自此何之!可是将昭宗的脸,按在地踩踏的。
那么李唐为什么没有将沦于吐蕃几十年的河西陇右将士子弟化胡归唐呢?
这就是唐廷自安史之乱以来,君王多眼界浅薄,毫无帝王之气,以及被藩镇搞出的和凉州特殊的政治结构,综合作用之结果了。
一直以来,凉州的政治局势是十分奇特的,这里人数最多的是嗢末人,但在政治和经济,他们并没有多少的权力。
政治被凉州汉人掌握,经济则掌控于吐蕃化的粟特人手中。
历史归义军赶走吐蕃人之后,事实掌握了凉州城,但唐廷鉴于藩镇之祸,生恐长安以西出现一个庞大的河西陇右节镇,是以处处刁难。
虽然从后世来看,这是唐廷辜负了归义军的一片赤诚,但在这时代来说,唐廷的做法无可厚非。
就算张义潮是个大忠臣,对国家忠诚无二,但张淮深呢?张淮鼎呢?以及其他归义军实权人物呢?
被藩镇割据之祸整的奄奄一息的唐廷,实在承受不起河西陇右出现一个大号藩镇了。
于是除了从天平军节度使的地盘,调两千五百郓州军到凉州以外,唐廷还大力支持凉州周围的嗢末人来给归义军捣乱。
但可惜他们只知道嗢末是凉州的地头蛇,还骁悍有勇力,完全就没想过,这是一支渴望朝廷抚慰,内心敏感又不知该归何处的族群啊!
这些唐廷派来的官员和天平军士卒,根本没把嗢末人当成自己人,一直以杂胡、吐蕃奴部视之。
有事用得着就撺掇他们跟归义军捣乱,甚至发动叛乱,没事就呼来喝去。
赶走归义军以后,唐廷凉州官员更是把六谷部不当回事,他们忙着侵占归义军退去后,空出来的凉州左近几十万亩的良田和牧场,甚至当面称嗢末人为吐蕃奴。
而没得到丝毫抚慰,又狗屁好处没捞到的嗢末部,自此开始自我放飞。
本来他们沦于吐蕃几十年,对唐廷就只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现在唐廷不招抚,他们既不是吐蕃人也不是唐人,一时间竟然没了归属感。
自此嗢末各部开始急剧合流,互相抱团,他们不再希望效忠唐廷,甚至开始不把自己视为唐人。
放飞后的嗢末各部袭杀朝廷官员,抢劫过往行商甚至归义军和甘州等地去往朝廷的贡使,切断朝廷和凉州联系,越来越成为凉州不安定的重要因素。
鉴于此种情况,咸通十一年,身在长安的张义潮书唐懿宗。
嗢末百姓,本是河西陇右陷没子将,国家弃掷不收,变成部落。昨方解辫,只得抚柔,岂可摈狐兔稻梁,使为豺狼荆棘。
作为光复河西的大英雄,张义潮当然知道嗢末的实际情况,也知道朝廷弃之不顾的后果。
可唐懿宗和朝臣们,却担心这是张义潮又起了与朝廷继续争夺凉州的心思,于是唐懿宗以暂见权宜和亦非久制等话来搪塞张义潮。
张昭不知道他这曾祖父收到这样的回答后,会是什么心情?反正在这之后,凉州时局就急转直下。
完成抱团和自我族群认知的嗢末六部,便经常隔断唐廷和凉州的往来。
最后更是直接进入凉州城,杀唐廷灵武节度使兼凉州节度使卢潘,郓州天平军则不得不和嗢末合作,双方共掌凉州。
如果不是其后归义军第二任节度使张淮深,再次夺取凉州,将嗢末势力压制回了凉州以南的六谷部地盘,郓州天平军及其后人,恐怕也早已嗢末化了。
可怜可恨复可悲,后人尚知安西白发兵,也知张义潮归附河西,归义军为西北孤忠。
但河西陇右将士的后人,却只能背着吐蕃奴儿的身份彻底消失,再也无人记得他们。
。。。。
凉州以北,明威戍堡,此地大约在后世凉州民勤县城以南二十里处,距离凉州城约一百里。
现在已经是八月末了,张昭足足在白亭海呆了快一个月,才收拾大军南下到明威戍堡。
之所以要如此谨慎,张昭就是为了把嗢末六谷部的情况摸透。
他现在有七千人马,其中至少有五千人是常备武力,在安西的时候,这是于阗李圣天举全国之力供应的,东归之后,就是张昭独自承担了。
五千常备军,如果不能彻底掌控住凉州,根本不可能供养的起。
贸然扎进凉州城,也确实能以力服人,但要彻底掌控,也不是那么容易。
因为张昭要的,不单单是凉州,还有在陇右节度使范围内的鄯、廓、河、兰等州。
“军使!凉州四姓粟特首领曹万通洗已经抵达城外!”
就在张昭于纸写写画画,将综合得来的嗢末情报让郭天策汇总,并亲自分析的时候,门外的慕容信长走进来报告了。
“军使,凉州推官李简厚,河西节度押衙、度支大使刘少宴,河西节度牙兵都知崔虎心前来参见!”
“军使,嗢末六番阳妃谷首领沉知海、其子沉念般,洪源谷部大首领折逋嘉施等,随凉州大云寺善圆大师,一同前来参见!”
慕容信长还没下去,李存惠也跟着进来了。
众人脸顿时一片喜色,凉州的叁大势力,汉人、粟特人、嗢末首领以及地位超然的佛门代表都来了,看来张昭收服凉州一众势力的时候不远矣。
“走,摆出全副倚仗,让众将士盛装披甲,我们一同去迎接迎接!”
张昭大笑着站起身来,什么去迎接迎接,说的好听,实际就是要展示一下实力。
明威戍堡外,在白从信接引下的凉州众土着,刚到堡前就被惊呆了。
在他们眼前,明威戍堡外起码有叁、四千大军,他们衣甲鲜明的列好了阵势。
两翼是身穿青色皮袍的精锐弓骑兵,他们都骑着耳朵尖向中间靠拢的战马。
马儿相貌奇异中带着几分可爱,身体更是呈现出非常适合奔跑的流线型,胸前倒叁角肌肉非常明显,显然是十分优良的战马。
弓骑兵们的青色皮袍是半敞开的,所以很明显能看见里面刷了黑漆的铠甲
左边的清一色穿着中式环锁铠,右边清一色穿着波斯式的锁子甲。
所有的弓骑兵手持一种非常奇怪,枪头带着圆筒的长枪,左插马刀,右带马弓,俱是非常精良,保养良好的武器。
弓骑兵中间是数量庞大的重甲士方阵,左阵身着铁扎甲,俱刷黑漆,穿甲叶的红绳格外显眼。
甲士手持长枪,前排大部分人夹带两弓,胡禄里精铁箭矢塞得满满当当。
右阵与左阵武器差不多,不过甲胄是一种看起来更为轻便的等甲胄,甲面闪过点点金光,彷佛是一种泡钉一般。
作为久经战阵的河西节度衙前都知,崔虎心还发现了后面没有带双弓的甲士,几乎人手一把角弓弩。
显然不论近战能力如何,这一支最少千五百的甲士,远程打击能力一定会非常恐怖!
千五百甲士啊!看起来那种轻便的甲胄比铁扎甲还要珍贵,这种全员铁甲的甲士,崔虎心之听说只有中原的节度牙兵精锐可以做到。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被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凉州土着们突然发现,在号角声各种,两翼的弓骑兵先是驱动战马,迈着好看的小碎步向两边展开。
紧接着中间的甲士慢慢向两边移动,在中间让出了一个八人宽的通道。
之所以如此清楚是八人宽,因为刚才那点宽度,就正好并排站着八个人。
这些甲士的移动,竟然没有鼓角声,崔虎心再次被深深震撼。
别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对面的甲士战阵绝对会勇勐无敌,不用鼓角还能移动,阵型丝毫不乱的,他反正目前为止是第一次见。
甲士们让开后,一股显眼的红色突然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这股红色分为两拨。
左边手持寒光闪闪的陌刀,陌刀的刃尖,在夕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右边的则手持一种十分奇怪,像是弩又像是弓,一看就极不寻常的远程武器。
“櫜鞬服,这是櫜鞬服!”刘少宴突然失声喊叫了出来。
他身边阳妃谷首领沉知海的长子沉念般,好奇的看着刘少宴。
“老汉,什么叫櫜鞬服?”老汉可不是后世川渝口语中父亲的意思,而是指老头子。
要是在以往,刘少宴说不得要怒喷沉念般几句,但这回他早已没有了计较这些的心情,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刘少宴手指前方万般感慨。
“看好了小子,你看他们头的红色抹额和身红色袍服了吗?加下身袴奴,以及黑漆皮靴以及箭房弓袋,这就是我大唐的礼服櫜鞬服啊!怎么样好看吧?”
沉念般很想说不好看,可是那红色威武的武士服,那寒光闪闪的陌刀,深深的震撼了他。
正处于青少年期的沉念般,甚至在心中幻想着自己穿这样威武的戎服,一定是六谷部中最威武的好男儿。
况且,在这个染色极为困难,民众大多就是黑白两色的时代,你要说这种红色櫜鞬服不好看,那得多违心啊!
沉念般刚点了点头,忽然看见身边的父亲已经直了眼睛,沉知海没注意到儿子在看他,因为他脑海里,正在嗡嗡的响个不停。
沉知海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祖父不得不穿着吐蕃人右衽皮袍,却总爱在他身边自言自语的唠叨,有时候还用一种说不清楚的眼神看着他。
几十年前的往事,祖父的眼神,就这么在沉知海脑海中清晰了起来。
他哆嗦嘴唇,说出了那句小时候经常听祖父说过的话,“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这句话,刘少宴听到了,李简厚听到了,凉州大云寺的善圆大师也听到了。
叁人诧异的转过头,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来这个被他们视为吐蕃奴儿的沉知海,一种不知道为何的情绪,在四人之间跳动。
轰隆!轰隆!整齐的脚步声响起,凉州众人这时候又发现,那些穿着红色櫜鞬服的精锐武士,也向着两边分开,在他们让出的通道,整整五百骑具装甲骑出现了。
甲骑们身穿黑色的扎甲,每一片甲叶都经过了精心的打理,马儿的马甲也由细密的甲叶编织而成,人马都有面甲,只露出了两对眼睛。
缓缓的移动中,如同一团团天的黑云,向着众人压了过来。
这种肩高在五尺叁寸1米65以的高大战马,是最好的具装甲骑战马,极有压迫感。
而在这黑压压的数百具装甲骑中间,两个身穿金甲,各举着一面破旧大唐叁辰旗和破旧张字大纛骑士的前面。
一个身穿耀眼金甲,头戴金色凤翅兜鍪,面戴金色金刚面甲,手持马槊的金色神将,独自缓缓向前。
“预备!”
“预备!”
“预备!”
奇怪的词,奇怪的语调突然响起,对面的甲士都开始稍微抬头看向了天空。
凉州众人也不由得看向了天空,此时夕阳已经下山,一点点的余光照耀在天边,整体看起来稍微有些暗。
“放!”一声大喝传来!
放?放什么放?已经被彻底震撼,觉得自己就是个土包子的折逋嘉施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突然!他就看到了此生为止,最为震撼的一幕!
在放字的尾音还在天空中飘扬的时候,那些弓骑兵手中奇奇怪怪的长枪,突然喷射出了金色的火焰。
它们在半空交织出了无数条金色的火龙,灿烂炽热而绚丽,天地都彷佛在一时间不真实了起来。
折逋嘉施双腿一软,噗通一下就跪倒了地,连膝盖被尖石子划破都没感觉到。
他身边的沉念般也没好到哪里去,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开始呼呼的喘着粗气。
身边传来了念佛的声音,折逋嘉施抬头一看,原来是大云寺的善圆大师正双手合十,在低声快速的唱念大日如来净世咒。
只不过善圆大师闭着眼睛,似乎有些摇摇晃晃的。
“岂非昊天帝降临乎?亦或是太玄元皇帝御驾至此!天生圣人解我姑臧李氏之厄吗?”
匍匐在地狂呼吼叫的,是姑臧李氏的族长李简厚。
太玄元皇帝是唐高宗李治追封给老子的帝位,李唐皇室起自陇西,世代有人与胡人联姻。
建立唐朝后生怕别人说他们李家是胡人,于是干脆认了老子为祖先,直接把这位大思想家追封到了皇帝的高位。
唐廷陇西李氏就出自李简厚的姑臧李氏,自然姑臧李氏也是认老子为祖先的。
少顷,满天银花消散,一员白袍小将从远处疾驰而来,白马银枪极为潇洒。
他手持那一面有些老旧的叁辰旗,数千甲士集体叁呼风!
“大朝大宝大金国副王,安西各部菊儿汗,征服碎叶、宁远、河中、天竺各处归义军张军使,命在下迎接诸位,请随我前去晋见!”
吓傻了,张昭今天才第一见过把人吓傻了是个什么感觉。
他这一套欢迎仪式搞完之后,双方还没到明威戍堡中,姑臧李氏族长李简厚,哭嚎着就跑过来保住了张昭的马腿,呃!不是,抱住张昭战马的马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凉州自广德二年陷吐蕃,百七十年矣,日夜望天兵至,如婴孩盼父母。
姑臧李氏咸通初年首迎张太保入凉州,乾符四年又迎张司徒入凉州,今日老朽再迎张军使入凉州,刀兵不避,惟愿黄河九曲永归汉!”
张昭闻言,赶紧翻身下马将李简厚扶了起来。
姑臧李氏在唐懿宗咸通初年,迎了他曾祖父张义潮首次收复凉州。
又在唐昭宗乾符四年迎第二任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入凉州,虽有身为李唐宗室的原因,但此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再一再二,没有再叁,李翁请起,除非某张昭这七千甲士尽数战死,不然谁也别想再从我们手中夺走凉州了,黄河九曲当永归汉!”
“凉州天平军后人,恭请张军使入城,张我汉家雄风!”刘少宴很麻熘拉着崔虎心跪了下来。
“凉州粟特四姓,恭迎大汗入城!”快被吓瘫的曹万通洗,一想到自己曾经还试图和这样手握数千甲士的人讨价还价,顿时双腿一软,跪的更快了!
“洪源谷折逋嘉施恭迎张军使入城!”张昭没想到,他以为会反对最强烈的吐蕃折逋家,竟然也跪的这么快。
要知道历史,折逋家,也就是眼前的折逋嘉施,就是第一个统合六谷部的人。
也是在他手里,中原王朝彻底丧失了对凉州的控制,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对张昭的到来很兴奋,是那种看到强横头领的向往和兴奋。
“敢问张军使,你可是代表朝廷来此,若是,请问朝廷,我等是唐儿还是蕃奴?若不是,请问张军使,要如何处置我等?”
倒是身为汉人嗢末的阳妃谷沉氏父子,没有跪下来请张昭入城,看起来沉知海,还有些怨气。
张昭摘掉头的兜鍪,伸出双手拉住沉知海的双手。
“沉翁请看,在你面前的,都是昔年陷入安西、河中的大唐遗民,若论苦与怨,谁能苦过安西四镇后裔?
万里一孤城,尽是白发兵,他们孤守安西,守到爷娘祖宗都化为了一波尘土,守到十几万兄弟姐妹十不存一。
但他们从来不会问别人自己是唐儿还是奴隶,因为他们每个人心里都知道,自己是唐儿!
沉翁,你愿意加入我们,做一个知道从何而来,将去往何去的唐儿吗?”
沉知海眼中突然飚出一股泪水,他牵着张昭的手,双腿直接跪拜了下去。
“阳妃谷沉知海,请张军使带着我等化胡归汉,不但是我沉家,河湟之地尚有几十万无主之魂,请张军使一同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