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李氏的葬礼和折德愿的婚礼,几乎是在同时举行的,这可把张昭给忙坏了。
作为之前他唯一在世的血亲,他祖父张淮鼎的亲姐姐张李氏的去世,对于张昭和整个归义军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张昭必须要来主持。
而折德愿的婚礼,也是早就安排好了的,府麟二州的折从远和杨弘信估计现在都已经过了盐州了,也不可能等下去。
所以张昭只能把自己当成两个人使用,先留在敦煌将张李氏入土为安,然后再飞马赶到凉州主持折德愿的婚礼。
而且在这中间他还要处理完沙州张氏和曹家这一批颇有怨怼的人。
唯一能给他一点惊喜的,就是这一次在庆元宫举行的科举中有了点小收获。
出乎张昭意料的是,他觉得曹家这些人和张家这些人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在这些烂泥当中,竟然还挑选出了几个人才。
从武力上来说,毕竟归义军在张昭没有崛起之前,处于四战之地,随时有可能朝不保夕。
所以这些人对于军事还是有一些认识的,不像张昭想的那么差劲。
而给他惊喜的地方,就是在于他们对于佛学的理解。
此时的汉传密宗,也就是俗称的唐密已经衰微,实际上除了河西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已经不流行了。
而中原所流行的禅宗、法严宗等,实际上正在与儒家学说等中国传统的观念产生飞速的融合,或者叫互相借鉴。
而这样的佛教,肯定也不适合青藏高原和阿尔泰山以北和整个河中地区。
净土宗的某些观念倒是挺合适,但张昭压根不敢用。
这玩意稍微控制不住,就会产生白莲教这种秘密结社,用大同主义搞神神鬼鬼的可怕流派。
他可是统治者,最怕就是这玩意。
可是对于张昭来说,虽然他有银轮法王和在青藏高原的无上天大慈法王称号,但实际上他对佛教的理解并不是很深刻。
或者可以说,现在的张昭是基本不理解佛教,他所理解的佛教全部是于曾经的这具身体的主人。
所以他可以对佛教进行大方面的修改,比如让佛教跟更靠近中国文化,以及点出更强的域外传教属性,但对于具体到各个细节方面,就无能为力了。
而在考核了张家和曹家的大部分人以后,张昭惊喜地发现。
这些人当中至少有十五到二十人左右,对于还流行于河西地区的唐密,有着深刻的理解与自己的看法。
同时,他们对于张昭的银轮法王和无上天大慈法王这两个称号,竟然是很认同的。
从字里行间和与张昭之前谈话的态度来看,很有些人是相信他张昭真的就是法王降世,并且以家族中除了佛门法王而自豪。
那这就好操作了呀!
自己的至亲相信自己是法王转世,同时对于佛教更有深刻的理解,那岂不正好把他们培养出来,作为传播汉传密宗的传教僧。
而且现在经过张昭的雷霆手段,原本他们心存怨怼在长辈的影响下确有不满,但实际上现在已经被吓破了胆,是正好可以收为己用的时刻。
于是,这场涉及张昭至亲的科考,当场中试了三十几人。
他们会跟随张昭前往凉州,在经过严格的培训之后,会与张昭手下的僧团以及惠兴和尚等人完善汉传密宗。
最后他们的使命,就是将这个经过改良的汉传密宗往青塘高原、安西北庭,以及阿尔泰山以北传播。
其余没中试的大部分,张昭也会带回凉州,现在刘涛的父亲刘纳,不正在为张昭组建国子监嘛。
好歹他这些亲族还是识字的,全部扔给刘涛的去管束,从国子监毕业之后,至少也能做个小官。
在这个时代来说,亲族这玩意,能打能骂,但是你不能置之不理。
基本的社会逻辑是,你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照顾,你会照顾别人?你能把是个良善之主?
所以张昭以前是被后世的澹泊的宗族观念影响,忘记了这个时代的特性。
而现在,他也算是稍微明白一些了,亲族,还是要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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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是说,萨克图这个家伙又跑回来了,他还要和高昌回鹘仆固家结亲?”
张昭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作为他到这个时代以来,遇到的第一个难缠的对手,萨克图此人,可谓越战越坚。
这么多年了,屡次被张昭和李圣天击破,他总是还是找到崛起的机会。
现在很可能又收揽了不少人,不然颉利毗加不会想要和他结亲,还如此急迫,连只有几岁的女儿都要嫁出去。
不过,张大王脸上浮现出来了玩味的笑意,他拍了拍最近经常跟在他身边张贤瑀的脑袋。
“小子,你想不想要个回鹘公主做新妇?”
张贤瑀跟张昭接触久了,已经不那么害怕他了。
而且张昭也发现了这个二儿子的优点,虽然有点傻乎乎的,干什么都慢几拍,但很善良。
当然不是那种烂好人式的善良,而是身上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悲天悯人的情怀。
这样的儿子,放出去开拓肯定是要害了他,因为他根本无法在虎狼环伺的环境里生存下去。
但是,似乎很有可能可以继承张昭身上的银轮法王和无上天大慈法王的称号。
作为一个象征性的宗教领袖,还是很有可能的。
“回鹘公主?他会念大慈伏魔真经吗?”
张贤瑀手里拿着一本佛经正在仔细又吃力的看,听到父亲说话,歪着头问道。
张昭走过去,把他手里的大慈伏魔真经给收走了。
这本经书,是他的僧团和大云寺那些高僧鼓捣出来的,是张昭获得无上天大慈法王称号后,彰显他佛性的东西。
“你现在不用读这本经书,因为这是那些信徒要看的,而你就是无上天大慈法王的子嗣,现在不用看这些东西。”
“可是,娘亲告诉我,一定要熟读这本经书,读不会,他会不高兴的。”张贤瑀有些呆呆的回答道。
张昭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彷佛找到了张贤瑀身上那股小心翼翼的情绪是从哪来的了。
作为一个差点被张昭丢在宁远照顾奉天王太后的小寡妇,张贤瑀的母亲,一定十分缺乏安全感。
看来有必要平日里多去‘安慰安慰’了。
“好吧!那你可以看看,看不懂的就来问耶耶,而且回鹘公主不会读大慈伏魔真经,你正好可以教他呀!”
一想到这个,张昭就又有些兴奋了,嗯,他抢了萨克图的前王后,再让儿子去抢萨克图的一下个王后。
嘿嘿!这一定很有趣。
“好!那孩儿就让回鹘公主做我的新妇,她要是很笨的话,我就教她!”听到父亲这么说,张贤瑀点点头,同意了。
这小子,好像人回鹘公主嫁给他,他吃了多大的亏一样。
张昭摸着他的头,哈哈一笑,“我儿别的不说,这份气度还是真不错!”
又逗了张贤瑀几句,张昭让侍女把他带了出去,随后看着郭天策说道。
“你那个学生王九郎有些锋芒太露,但确实是个人才,等慕容信长在东京和晋主石重贵搭上线后,就把他派过去历练一下,让他吃一点点苦,以后有大用!”
郭天策点了点,要说谁最懂张昭,没人能比郭天策。
“大王是觉得,如今我大凉还没有寰宇一统,王九郎这种强汉盛唐的行事风格,有些不太合适是吗?”
不过,张昭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合适的,只不过这样的人,是有才能,但搞事的能力也太强了。
稍微打磨一下,用起来更顺手,他未来的成就也会更高。”
郭天策点点头,表示懂了,张昭紧接着,就把一枚玉佩抛给了他,这是张昭随身的几枚玉佩之一,有特殊意义。
“我要回凉州去主持折德愿的婚礼,府麟二州的人应该都到了,敦煌这边肯定无法顾及,你就在敦煌呆一段时间,主要是两件事情。
一是将张、曹两家的老人,分批送一些到凉州安置,不能让他们都聚集在敦煌。
第二件事就是立刻开始在敦煌囤积物资,既然颉利毗加在和萨克图结亲,那我们进攻高昌回鹘的时间,就要越快越好。”
说着,都要走出屋子的张昭又停下了脚步。
“等我走后,你私下去找一下李绍宗,让他把存惠儿的守孝期缩短一点,信长去了东京,打高昌回鹘不能连存惠也不在。”
毕竟张李氏是张昭的嫡亲姑祖母,这种缩短守孝期的事情,张昭还是不宜出面,只能让郭天策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