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邵明元年,公元946年,正月二十二。
仅仅掌握了中原河中、陕州、洛阳、开封、邓州、山南西道五节度使之地的周国,终于完成了政治拼图的最后一块。
张昭以宣布大周实行五京制度,以洛阳为神都,开封府为东京,长安为京兆府,改凉州为西京,称西京承天府,改太原为北京,称北京奉天府。
皇帝暂居于东京开封府,同时以紫亭郡公曹延明为神都营建使,负责营建神都洛阳,以及疏通汴河、阳渠和尹洛水。
于洛阳原大唐皇宫基础上建紫微宫与大明宫,改金墉城为五凉宫。
为纪念家乡,改北邙山为金山,在山南建金山宫,待营建完成就将迁都。
任命南阳郡公张怀庆为西京留守,河东郡公裴远为西京留守副使兼承天府尹。
谯国公曹元忠为长安留守兼京兆府尹,晋国公阎晋为北京留守兼奉天府尹。
并下明旨要求刘知远遵从朝廷诏令,带领麾下河东文武移镇邺都为邺都留守。
后宫中,张昭晋封寿昌郡夫人曹延鼐和鄯善郡夫人李若柳为贵妃。
曹延绵为贤妃,郭婉儿为淑妃,阿依古丽为庄妃,李存惠的姑母李云秀为惠妃。
波斯公主塞菲叶为康妃,其妹妹潘泰雅为丽嫔。花见羞为德嫔。
不过大唐的后宫六局二十四司太过繁杂,被张昭削减成了六局十二司,而就是这十二司都很多缺员,不过是个形式而已。
同时在政治上,张昭对体制进行了一定的修改。
此时的中枢机构,是中书省与枢密院并行的模式,中书省偏文职,枢密院负责兵事,中书省的门下和枢密院的枢密使为宰相。
而张昭打着兴复大朝的名义,将唐中期就已经失去实权的尚书省又给弄了回来,并将中书省和枢密院的一部分职责给拿了过来。
具体做法是抬高六部的职权,特别是用兵部将属于枢密院的军队的兵籍、马政、甲械库存三职能拿走了。
相当于枢密院从今以后只负责调度、训练、边防、作战等事,但是人事和后勤归还给了兵部。
这是张昭在为削减节度使职权,直到最后把它变成总兵做前期准备。
因为后唐的枢密院,实际上是昔年李存勖作为藩镇时的节度衙内决策机构。
枢密使就是节度使的掌书记,本身就是节镇变为中枢后的产物。
或者放大来说,枢密院不单是在后唐是这样的机构,就是在唐末,也是唐廷中央弱化成节度使后的产物。
所以要消除自晚唐以来的武夫风气,最先要做的,就是从最高处的政治生态中,剔除武夫独自当权的具象化产物。
不过张昭的改变,到这就结束了,他并没有立刻改变各地由节度使镇守的局面。
因为收诸镇节度之权,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
特别是天下未定有没有足够高素质官员的情况下,宜缓不宜急。
现在最先要做的,就是增强中央禁军的实力。
于是,张昭扩充左右羽林卫到六千人的规模。
并且将前段时间到东京开封府投靠的勇士招募起来,组建左右金吾卫,也是六千人的规模。
随后张昭再从原本雍国各镇和关中义兵中挑选六千人,组成左右龙骧卫。
这六卫加上人数为一千人的憾山都,以及大约有一千人的神机营和银枪都,还有人数不定的锦衣亲卫,组成了皇帝亲军,七卫两都一营,共两万一千人的规模。
寒酸啊!在河西陇右以及安西等地的财富,不能快速运到中原的眼目下,张昭除开出镇各地的镇兵外,只能养得起这两万人的亲军。
只不过这两万人的待遇是非常好的,同时装备也是最好的,半数布面铁甲,骆驼旋风炮上百架,神臂弓一千五百把,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
同时,从河西来的雍军瀚海、鹰扬、玉成、武威、雄武、大同、灵武、定远、丰安,九镇全部提升为了禁军。
此时的东京开封府周围田地大多抛荒,河南之地还有大量失去了丈夫的女子。
张昭于是就在东京到洛阳一带为他们赐田赐婚,子孙世代作为禁军拱卫京畿。
形制上有点类似明初的卫所军,应该还是可以保持几十年战斗力的。
同时跟随而来的河西义从骁骑、团结弓手,加上关中义兵,按照此时的惯例,将要被分镇到各处,成为各地节度的牙兵。
而目前留在东京开封府周围的原后晋军队,也还有一万四千人左右,张昭想了想,还是不能抛弃他们。
至少这些人在两次与契丹的战斗中还是立有功勋,屈膝投降也不是他们的本意,还有偃师城外的反戈一击的大功。
于是张昭在安排完自己军队的事宜后,从这些原后晋军中挑选了六千人,组建了属于禁军的左右神武军。
其余人等,年龄大了的和有伤的都给给予抚恤后,让他们退役了,剩下的五千人左右,就是张昭留给符彦卿这种后晋降将的。
这一切做完之后,张周的整体框架,才算是搭建完毕。
不过此时,安审琦、符彦卿、高行周等后晋降将的不安,已经到达了顶点。
张昭通过锦衣亲卫的探子汇报得知,安审琦都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棺材。
张昭则嘿嘿一笑,熬鹰的日子也该结束了,就是要这些人明白,他张昭完全可以不用他们,张周王朝也可以不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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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五,张昭摆驾原后晋定州义武军节度使王周府邸,慕容信长、虎广、皇甫遇侄子皇甫冲等随驾。
车驾刚启行时,张昭笑着问虎广,“听说你兄长虎威休妻娶了李璟的堂妹,光是嫁妆都得了一万贯,羡慕吗?
要是你不回来的话,这个待遇一定就是你的了。”
虎威的能力远不如虎广,如果虎广还在虎刺勒身边的护,虎威定然还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不过张昭是在调侃,虎广却当真了,他严肃的看着张昭,一拱手说道。
“家兄在碎叶时避战保持实力,是为不忠。为了富贵休弃结发妻,是为不义。此等不忠不义之人,臣绝不羡慕。”
不过说完了这些,虎广顿了一下才嘿嘿一笑。
“翌日大周天兵兵临江宁城下的时候,陛下直接流串他三千里,赶回约昌吃沙子去,臣怎会羡慕一个即将吃沙子之人。”
虎广这句话,是有技巧的,若是兄长虎威这样在碎叶关键时刻差点背叛张昭,又无耻撺掇父亲虎刺勒背叛张昭的家伙,都只是被送到约昌且末去吃沙子的话,那么虎刺勒,自然也就可以免死了。
“你啊!”张昭无语的瞪了虎广一眼。
“你要是能把这份心思灵巧用在熟读兵法,带兵打仗上,青海郡公说不定都不如你。
放心吧,尔父与我也是相知多年,也没多少对不住某的地方,日后就在神都洛阳养老吧,无非就是日子过得苦一点。”
虎广听闻,直接从马背上熘了下来,伏地叩首。
“臣虎广,叩谢陛下不杀之恩,只是臣父年老,又过惯了好日子,还请为他保留些资产。”
虎广知道张昭这句无非就是日子过得苦一点,代表了什么。
从天下人的角度来看,虎刺勒其实并没有多么背叛张昭。
因为虎刺勒被派到东京开封府,本身就是当时张昭和石敬瑭交易的一部分。
送来虎刺勒和数百凉州大马,张昭才稳定了河西通往中原的商路,更是换回了慕容信长。
可以说从虎刺勒到东京开封府起,他就是晋臣而不是周臣了。
所以他后来跑回徐州不去朝拜耶律德光,最后投靠南唐,怎么说呢,不但没有任何不忠,反而是有些气节的。
但虎广知道,他当年和父子到东京开封府前,那是怀着为张昭在中原钉下一颗钉子的心态去的,两人也发誓要效忠当时还是凉王的张昭。
并且在东京的这些年,张昭从没少了他们父子的饷银,甚至还给了比在凉州多。
几年下来,虎氏父子三人和七百凉州大马,一共花费了张昭超过五万贯。
张昭说要让虎刺勒过苦日子,明面上是要追缴这部分钱,暗中还是有些不爽,是真想要虎广真正的吃点苦头。
张昭愣了半晌,然后认真的看向地上的虎广。
“你真要为你父亲求这个情?我看他就是在东京这几年,大手大脚的花钱,腐化他的意志,不然绝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吃点苦,死不了人的。”
虎广抬起头,脸上泪水四溢,“为人子者,怎么看着父亲年老受苦而自己高官厚禄,臣父有罪,但请陛下看着臣面上,网开一面。”
说着虎广摘下头上的幞头,那个在阳城白团卫村一战中,被契丹人马槊打出的头骨凹陷,呈现在了张昭面前。
张昭仰天叹了口气,“若是这样,只能是父罪子受,不然国法不容,吾要褫夺你的世袭罔替伯爵,换你父亲安享晚年。”
虎广脸上瞬间露出了欢喜的神色,在地上连连磕头。
“臣叩谢陛下天恩!叩谢陛下开恩!”
“自古孝子出忠臣!起来吧!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建功立业。”
张昭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感受,应该是欣喜占大多数,就如他所言,人品好的人,多半都是可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