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真正的家宴,参与的人除了张鉊和曹三娘子延鼐以外,就只有曹元忠,宝鼎公主和赵匡赞夫妻,张鉊三子张贤肇,张圣人的心肝宝贝二女儿宋国公主张祺秀,三女儿明安公主张祺楠。
张烈成也在,他虽然犯错不少,但功劳也有,关键还是个孤家寡人,唯一称得上亲人的就只有张鉊了。
从这次的表现来看,人有点贪,但是忠诚还是有的,甚至可以说,他是把张鉊当成了真正父亲的,所以张鉊还是准备再给他一次机会。
当然,他这七个义子中,慕容信长的地位是处于绝对独一无二位置,李存惠也不能撼动分毫。
这从张鉊几个儿女对待慕容信长的态度,就可以看的出来。
好大儿刚进殿来的时候,还未参拜张鉊和曹延鼐,张贤肇和两个姐姐就眼睛发亮看着慕容信长,嘴里发出了压抑着的欢呼声。
张鉊见状哈哈笑着把手一挥,三个小家伙就蹦跳着跑过去,围住慕容信长又笑又跳。
慕容信长给张贤肇了一把相当锋利的长匕首,乐的张贤肇当场就装模作样的舞了起来,几个妹妹也收到了硕大的辽东珍珠,好看的野雉羽毛作为礼物。
摆平了弟弟妹妹们,慕容信长来到张鉊座位前,推金山倒玉柱般的大礼拜下,三跪九叩之后,眼含热泪的说道。
“阿爷,两年未见,不知身体是否康健,儿在沉阳,也时刻思念。”
张鉊赶紧站了起来,也觉得眼睛一热,慕容信长自小就没了父亲,跟着他之后,那是真的一直把他当父亲对待的。
同时张鉊教育儿子,也是从慕容信长身上边教边学的,两人虽然只相差了七岁,却是真正的父子。
张鉊亲手把慕容信长扶了起来,把住他的双臂感叹道:“我儿仅用一镇之力,就克定契丹,阵斩耶律李胡,随后又抚慰安东各族黎庶,功劳绝大,吾心甚慰啊!”
这到还真不是夸奖,契丹虽然行将就木,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要像慕容信长这样收拾的干净利落,还是很需要能力的。
只是这边两人父子情深还没弄完,曹三娘子延鼐就已经流着眼泪奔了过来。
张鉊和慕容信长两年多没见,但曹三娘子已经快四年没见过儿子了。
三娘子牵着儿子的手,哭的泪如雨下,慕容信长也跪在地上,如小狗般呜咽。母子两什么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随后,慕容信长又拜见了外公曹元忠。
又以兄长礼节拜见了张烈成,这让张烈成极为意外,神色变得尴尬又感动。
只是轮到赵匡赞时,这小子竟然想耍滑头,他拉着宝鼎公主张祺琬,想要以妹夫的身份拜见慕容信长。
不妨慕容信长冷哼一声,眼睛一翻,赵匡赞无奈,只能对着慕容信长行了大礼,口称‘侄儿拜见十四姨夫。’
慕容信长这才哈哈笑着把赵匡赞给拉了起来,家宴就此开始。
这一场宴会,吃了众人开心无比,这些日子以来的紧张气氛,仿佛已经消失不见了一样。
慕容信长向张鉊汇报了慈贤法师在北平府城外拦住他的事情,张鉊轻轻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慈贤法师和慕容彦超等人到了北平府。
因为这几人的赦免令,还是张鉊点了头的,他们是跟着曹元忠一路北上,甚至曹元忠已经在张鉊这里,为慕容彦超求得了官职。
不过这回听慕容信长这么说,张鉊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个加强慕容信长力量的好机会。
因为王氏高丽,怎么说也是个人口百万的大国,现在全安东行省,也就是这个规模,很可能还要少一些。
如果不能充分把契丹、奚人、室韦、渤海和女真各族都调动起来的话,还真不好打。
历史上辽国自己跟高丽开战,都没落得多少好处。
两国一共进行三次战争,辽国两次小胜一次小败,打的都很艰苦。
虽然那是历史上四五十年后发生的事情,不一定能套用到现在,但却能说明,高丽这个国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征服的。
而且慈贤法师这人,对于张鉊给慕容信长制定的以六法宗代替原本半岛佛门,用六法宗去收拢人心的方案,也有很大作用。
这位可是精通三藏,能熟练将天竺佛经翻译成汉文乃至契丹文的高手,搞起宗教这一套来,势必比张鉊和慕容信长更专业。
唯一的一点顾虑,就是如何保证慈贤法师,能被慕容信长所用,或者叫安心为慕容信长所用。
曹元忠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听到现在,他总算听明白了,原来他的乖孙儿慕容信长还当不了他想象中的契丹王,而是要被赶到高丽那个穷乡僻壤去。
好啊!我曹大姥爷怒了。
他有些愤怒的看着女儿三娘子和女婿张鉊,两人还在那兴致勃勃的给慕容信长出谋划策呢。
“狗男女!”曹元忠几乎是要从心里喊出来了。
真真的狗男女啊!这两先是差点把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坑死,现在又要去坑他的乖外孙。
饶是曹元忠脾气很好,那也被气得快搂不住火了,真不知道要是曹姥爷知道慕容信长最终要去的是倭国,该做何想法。
“某听说,武宁镇四千人皆参与了叛乱,圣人势必不能把他们再留于徐州,那何不将他们连同家属,一起发配到辽东,归信长儿麾下呢。”
张鉊正在和慕容信长商量,就突然听见曹元忠在旁边冷冷的说道。
张圣人的脸皮厚的很,嘿嘿一笑,“这个提议好,吾立刻命存惠儿将武宁镇四千兵卒并家人三千户,迁移到辽东,归于我儿麾下。”
曹延鼐也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和张鉊干的事,要不是生在帝王家,都算得上谋害亲爹,忤逆不孝了。
不过她的脸皮也很厚,发现曹元忠生气没有赶紧劝慰,反到笑嘻嘻的看着曹元忠。
“女儿听闻耶耶颇有积蓄,在徐州的狭丘冶中有铁矿两座,不如也一并交给信长儿吧,日后外孙成了高丽大王,您脸上也有光彩不是?”
曹元忠:.......
这是什么冤孽啊!曹元忠都要忍不住惊呼出声了,合着你两把我外孙弄到高丽去形同流放,我这外祖还得跟着搭上两座铁矿呗?
慕容信长一听外祖父手中还有狭丘冶这种顶级煤铁基地的铁矿,顿时就来了兴趣。
“阿翁这是真的吗?若是您疼爱信长儿的话,不如连矿中的矿工和冶铁的匠人也一并赐下吧。
孙儿的辽东,正缺匠人。如此日后大事成矣,舅父有辅左之功,回朝之后,就是参知政事也做得。”
曹元忠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候他才发现,眼前这三个人,那才真的是一路人。
野心勃勃,不怕事情难就没怕没事干,要厚脸皮的时候,立刻就能厚的起来。
曹姥爷哆嗦着,指了指三娘子和慕容信长,“好女儿,好孙儿啊!”
张鉊嘛,虽然是女婿,给曹元忠十个胆,他也不敢指。
慕容信长‘大喜’,“阿翁这么说,那是同意了?”
曹元忠沉痛的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表示同意还是别的什么。
但慕容信长就当他同意,顿时喜不自胜,曹姥爷则摸了摸额头,感觉再待下去可能要被气出病来,
“某家不胜酒力...。”曹元忠开口说道。
可话没说完,张鉊立刻接口而上,“左右,送谯国公下去歇息。”
于是,曹元忠人都没动,立刻就被内侍‘扶’了起来,张鉊与三娘子,信长儿三人相视大笑。
曹元忠无奈,被人架着动不了手,只能摇晃了一下头,看着慕容信长说道。
“给你,都给你,这沙州和肃州,还有两百多户擅长制甲、造箭杆的匠人,是昔年我曹家的私人部曲,阿翁和你舅父也用不上了,一并送到辽东。”
哟,这可是昔年曹氏归义军时期留下来,现在还掌握在曹元忠手里的部曲啊!张鉊都不方便过问的那种。
慕容信长这才收敛起了笑容,正正规规的给曹元忠行了一个叩首大礼,“孙儿信长,谢过阿翁疼爱。”
曹元忠哼哼唧唧的走了,赵匡赞立刻就感觉到了数道目光射在了他身上,平白的就让赵匡赞的额头,起了一层虚汗。
他嗫嚅的看着慕容信长,“十四姨夫,某麾下这点卢龙军部曲还有百人,您要看得上,那就一并拿去吧。”
慕容信长摆了摆手,“某这里现在不太缺人手,你把赵思绾给某家就行!”
听慕容信长提到赵思绾,赵匡赞的脸都黑了。
这倒不是他舍不得,而是这次赵匡赞能这么轻易被武宁军控制,就是他身边的亲信赵思绾出了问题,把他给卖了。
这赵思绾怎么说呢,实际上还跟赵匡赞是族人,自小就被选做赵匡赞的亲护,两人七八岁时,就已经在一起了。
这样的关系,赵思绾还要背叛他,其实是因为一件赵匡赞都难以启齿的事情。
赵思绾这狗东西,不爱权不爱财,但他爱一样,那就是极度迷恋和崇拜武力。
崇拜到什么地步呢,当他自己的武艺无法精进之后,这家伙不知道听谁说,说是昔年秦宗权、孙儒等率领的蔡贼之所以横行无忌、所向无敌,就是因为他们吃人。
吃了人,才能战力倍增。所谓食人胆过千,则无敌矣!
赵思绾顿时对此深信不疑,竟然私下派人在泗水上杀人取胆食之。
这事被赵匡赞知道后大怒,严令追查。
赵思绾惊恐不已,害怕事情追查到他头上,加上本身的智力水平就一般,被王峻派人一顿忽悠,稀里湖涂的就上了武宁镇的贼船,现在正押在牢中等死。
他能活到现在,还是赵匡赞心软,总是跟随了二十年的贴身亲护,往日和亲兄弟也差不多了不少,赵匡赞还有些下不了手。
慕容信长见赵匡赞惊恐的看着他,冷哼一声,“别瞎想,姨夫可不会吃人,只不过征讨高丽的时候,赵思绾这种天生的恶棍,姨夫用的上。”
当然用得上咯,因为张鉊给慕容信长出的策略,是要先将半岛以北的人上人,杀光一半。
然后带着剩下的南下,让他们将南边的人上人再杀光一半后,去做南边的人上人。
这办法可是要血流成河的一路屠杀过去,慕容信长不准备用自己最核心的武力来干这事,赵思绾这种恶魔,那就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