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你的再生魔法还有很大的缺陷,现在靠它什么都做不了。”瓦尔知道时机很不合适,可还是忍不住嘲讽,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
正在兴奋地夸夸其谈的炼金术士停止了他的演讲,将目光重新投到手中的玻璃瓶上,眼神有点诡异,轻轻地说:“哦?哪里存在缺陷?”
“肢体再生的速度,还有强度。”炼金术士的喜怒无常让瓦尔心里有点没底,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了。
“你说的很对。”炼金术士点了点头,摘下了一只黑色皮手套,伸出尸体一样惨白的右手,抓住瓦尔的下巴打量了一番,然后又拍了拍他的脸蛋。
术士的手不仅像雪一样白,还像雪一样冰,没有多少活人的气息。
“这些问题,说不定能在你身上得到解决。”他喃喃说到,眼神愈发诡异。
“你真打算把食尸鬼的心脏缝到我的身上?”瓦尔脸色再次开始发白,这次的速度要快上很多。
“不会,我刚刚是开玩笑呢,你怎么当了真。移植心脏可是个危险的手术,一开始就这么做我怕你直接一命呜呼。”
炼金术士笑了起来,“我改变了主意,猎魔人的复原速度是常人的好几倍,我打算把你聒噪的舌头割下来,缝合到这只食尸鬼身上,再对你使用再生法术。”
“在我的预计中,再生法术配合猎魔人的复原能力说不定会有奇效,你重新长出舌头可能用不了一个月。”
“之后如果实验需要,我会割下你身体的每个部分,依次用再生魔法重新催生出来。直到研究明白相关的原理。”炼金术士虽然在笑,可语气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瓦尔的心情跌落到谷底,再也不想说话,猛地扭头向炼金术士伸到自己脸颊边的手掌咬去,像一条走投无路的疯狗。
炼金术士敏捷的收回了手掌,恼怒地反手一巴掌重重地甩在了瓦尔的脸上,嫌不够又补了好几下,男孩不再挣扎,闭着眼睛低下了头。
“这样最好,作为我最珍贵的试验体,老老实实地接受自己的命运。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可是指望着未来你能和我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呢。如果你真活到那一天,我会放了你的。”炼金术士的笑声让男孩从骨子里感到寒冷。
……
“你知道吗,当初那个梅里泰莉的女祭司,撑了半个月就疯掉了,尽管这样,她仍然是我的试验品里坚持最久的那个,目前为止。”炼金术士调高了油灯的亮度,从工作台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提盒,放在台子上打开。
“失去理智时,她还在一直在念诵着自己女神的名字,信仰的力量真是伟大啊。”他假模假样地感叹道。
盒子从中间被分成两半,摊在桌面上,露出了里面众多的手术器材。各式各样的剪刀、钳子、手术刀静静的躺在盒子内侧的皮质护垫上,干净锃亮的外观不知道掩盖了多少无辜者的血泪,散发着凶险的气息。
他仔细地在盒子里挑挑拣拣,一些器具被他拿起又放下,最后选择了一把巴掌大小的手术刀,拿在手里,转过身,隔空对着瓦尔的嘴巴比划着,然后满意地微微点头,将手术刀放在一块干净的亚麻布上。
这是上次两人谈话后的第三天,炼金术士本来准备在那一天就开始自己的实验,然而一位北方术士老朋友临时联系了他,邀请他去参加了一场术士间的聚会,这才等到了今天。
“这个世界的变化真快,简直是日新月异。”术士眼红地想,“几年没见,他就成为了兄弟会的高层,受到了北方各个王国的重用,领导着一大群术士完成了一件壮举,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炼金术士和他的老朋友差不多同时踏足法术界,如今老朋友功成名就、如日中天,自己却窝藏在山沟沟阴暗的洞穴里进行着不可告人的实验。一番对比之下,炼金术士本就不正常的心态变得愈发变态与疯狂。
术士转而用贪婪又狂热的眼神打量着手术台上的男孩:“我将自己实验取得的成果告诉了他一部分,他很感兴趣,或许我可以邀请他参与到我的实验中来,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不会拒绝的。有他的才华,我会轻松很多。”
斗篷里的男人紧接着甩了甩头,推翻了刚刚的想法:“不行!实验的成果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染指!”
“我得快点……再快点……我会完成自己的实验……我会成功!”他轻轻地晃着头,低声自言自语。
“你不会成功的,你这人天生就是阴沟里的老鼠、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手术台上的瓦尔被打上了防止他挣扎的麻药,剂量很大。大难临头,他索性破罐子破摔,挣扎着用麻痹的舌头嘲讽起有点疯癫的炼金术士。
“说吧,继续说吧,待会舌头没了就没法说了。”
“阴沟里做梦的的小丑!”
“你这个突变而来的小怪物,也配这么说我?”
“你这个只会跪下来舔权贵脚趾的老废物!”
“闭嘴!”炼金术士气急败坏,再次狠狠地抽起了男孩的耳光,男孩的脸又肿了起来。
“看来给你打的麻药还是少了。”术士重新调配药剂,从脖子上给男孩注射下去,这次男孩陷入了昏迷。
炼金术士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调整好呼吸,开始吟诵一段悠长、怪异而扭曲的咒语,一团暗紫色的能量出现在术士捧起的双手间。
油灯的火焰跳跃不定,染上了一点暗红的色泽;桌子上的书籍无风自动,哗啦啦地被看不见的手翻动着;空气中出现了硫磺的刺鼻气味,伴随着隐约的呢喃与叫喊,像是来自亡者的呻吟与诅咒。
术士苍白的双手渐渐有了血色,过于粉红的血色,和拿颜料泼上去的一样。吟诵咒语的语调突然一变,变得严肃、庄重、高不可攀。他轻车熟路地用双手围绕着那团能量做出了几个手势,最后合十,能量出现在他竖起来的指尖上,缓缓地旋转着,色泽变得洁白明亮,带点毛玻璃的那种朦胧通透的质感。
屋子里的异像渐渐消逝,最终归于平静。
炼金术士拿出一个刻着魔法符文的水晶瓶,小心翼翼地将那团能量装了进去。
然后,他走到椅子边坐下,开始剧烈地喘息,皮肤好像更加苍白了一点。
……
炼金术士已经完成了实验的第一步,制造出了那种能够刺激肢体再生的白色能量,将它用特制的瓶子装了起来。
这一步很耗费精力,术士瘫倒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等到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再次站起来,抓住先前挑选的那把手术刀,走向了昏睡中的男孩。
男孩的嘴巴在昏迷时已经被术士用手术器具撑开固定,现在正不自觉地流着口水。术士厌恶的用左手抓了一张干净的亚麻布擦去这些黏黏的液体,右手抓握着手术刀,然后俯下身子,检查起了男孩的口腔。
“从这里开始切割……斜着拉这么一刀……他的舌头整齐的掉下来后会流很多血……我得立刻施展法术给他止血,唔,还得收集一些,作为实验材料。”术士全神贯注地做着计划。
“好了,开始吧。”炼金术士自言自语。
然而他再也无法开始了,一只弩箭破空袭来,穿透了他持刀的右臂。
炼金术士惨呼一声,第一时间扑到手术台的侧面蹲下来,快速的吟唱起咒语,一道淡淡地金色流光在他身上划过,然后消失不见。
他紧接着吟诵下一个咒语,简短的吟唱后,手臂上的伤口停止了流血,被一层看不见的能量堵住。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袭击他的敌人已经冲进室内,绕过了手术台,来到他的面前,然后一剑刺出。
炼金术士嘴里的吟唱不停,同时竭尽全力地闪躲,可还是慢了一点。这一剑本该刺向他的心脏,实际上却刺中了他扬起的左臂,力道被术士刚刚召唤出的力场抵消偏导,剑刃从术士的身体表面划过。
术士的第三个咒语准备完成了,地面开始震动,伴随着轰隆的声音,一道道石头尖刺在术士与敌人之间拔地而起。
敌人敏捷地后跳,躲过了这次袭击。
石刺垒成了一道石墙,隔住了敌人,术士这才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的鼻子里开始流出粘稠的血液,快速而连续的几个法术使本就状态不佳的术士吃不消了。但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术士知道自己还不能停下施法。
眼下,敌人正在绕过石墙,随时会过来给自己致命的一击。自己所剩的法力有限,经不起大规模的消耗。我该怎么做?术士快速的思考着,各种魔法咒语在术士的脑海里飞速闪过,最终,他选择了最有效的那个,也是最拿手的那个。
敌人已经绕过石墙,踏着沉稳却又迅捷的步伐向术士扑来。
术士的心中焦急万分,可施展起法术的步骤一丝不乱。一剑劈来,术士靠着护盾忍痛硬接了这一记,终于赶在吐血前吟诵出了完整正确的咒语。他扑倒在地,翻滚着逃离了敌人身边。鼻子和嘴巴里同时涌出的大股鲜血混合在一起,将胸前的衣服浸得湿透。
法术瞬间生效,这是一个幻术。和他对付男孩的幻术相似,但效果和施展的消耗要远远超出。
术士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喘息着看着陷入幻境中的男人。从遭受袭击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仔细看清敌人的样子。
男人很强壮,穿着由棉布皮革多层叠加制成,最外面包裹着铁皮的重甲,肩头还有一件熊皮披肩。
他有着一头棕色和白色混杂的头发,脸上细微的皱纹和伤疤混合在一起,加上满嘴短硬的胡渣,本该显得成熟沧桑。但是毫无血色的面孔使他皮肤下深青色的血管根根显露了出来,在他脸上纹出了一团盛开的灰色荆棘。配合他深陷的眼窝,纯黑色的眼睛,大口喘气的嘴巴,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归来的厉鬼。
他粗壮的双手,握着一把厚重锋利的长剑,此刻正在快速的挥动着,攻击着不存在的敌人。幻境不仅影响了他的视觉,同时还影响着他的听觉、嗅觉、触觉。他以为自己在攻击一个个敌人,实际上不过是在原地辗转腾挪。
“猎魔人……服用了他们那该死的药剂,”术士流着汗,额头上青筋凸起,咬牙维持着幻术,“看来是那小怪物的老师。”
“我快撑不住了……得尽快……干掉他。”术士吟唱完了自己的最后一个咒语。
男人劈砍了一阵,然后停了下来,像是已经发现自己身处幻境之中。
术士没指望能骗他多久,他伸出左手的手指,颤抖着指向男人,一道魔法闪电飞向了男人的脖子。
魔法闪电瞬息之间飞到了男人的身前,但速度比自然界真正的闪电还是差了很多,男人抬起剑刃,挡住了这道攻击,将之偏转到了天花板上。
一声爆响,一团灰色的烟雾在天花板上炸开,随后飞出细小的石子和粉尘。
“没用的,”男人低沉地说,转向法术袭来的方向,空洞地望着一块空地,那是炼金术士刚刚躺着的地方,“我伤不了你,你也伤不了我。”
“我不知道我的学生怎么得罪了你,不过我提议你放了他,我可以拿我的一切担保,我们就此离开,不会泄露你的秘密,也不会再干扰你的实验。”男人审慎地说,发音缓慢而清晰。
“我保证。”男人承诺道。
男人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想要的回应,直到幻术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