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策。”看到赫连策突然出现在此地,楚婉有些怔楞,下意识地叫出了往日叫惯了的名字。
赫连策微微抬起头,十岁的他身量纤长,堪堪能比肩楚婉,一双黝黑的神似野兽幼崽的眸子盯着楚婉。
楚婉自知失言,旋即抿唇没再说话。
赫连策也不介意,丢掉给楚婉擦完手的帕子后,款步走到身子发颤的周季淮跟前,轻嗤出声,“依本宫瞧你这官职也不必做了,去中宫陪本宫耍乐解闷如何?”
周季淮眼下要是觉得赫连策这是玩笑赏识的意思那才是真的疯了,只颤着声唤了声殿下,没敢再说旁的。
赫连策无趣地收回视线,转头同随行的侍从吩咐了一句,“晚些时候知会周大人,就说他这儿子本宫瞧着十分不舒服,识趣的就自己请辞滚回家待着,别碍本宫的眼。”
周季淮猛地抬头,脸色惨白地望着赫连策。
他大抵怎么也没有想到赫连策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当真会下如此狠手。
赫连策懒得去瞧身后周季淮是什么反应,只走到楚婉身侧,小声低语了一句,“楚姐姐这几日还是少来此地为好,慕怀哥那我同母后会着人留意的。”
听赫连策有意提醒自己,楚婉眉眼微动,唇瓣蠕动,须臾道:“谢殿下提醒,此次也劳烦殿下和娘娘费心了。”
赫连策想要笑一笑好安抚楚婉,却不想自己那张脸面瘫惯了,突然这一笑倒是显得有些狰狞。
楚婉瞧着突然扯着嘴角脸色古怪的赫连策,沉默了半晌,问道:“殿下可是抽筋了?”
赫连策默然收回寒颤的笑脸,“我送楚姐姐回府。”
瞧了眼赫连策那透着贵气的马车,未免惹出不必要的风声来,楚婉还是拒绝了。
眼下这等关头,楚婉也不想宫里那位因此疑心到赫连策身上。
见楚婉不愿,赫连策也没再相劝,只道:“那楚姐姐自己多多注意些。”
楚婉前脚刚回到楚府,就有人通报来说三皇子萧平阳到了。
对于这个时候还敢上门拜访的萧平阳,楚婉心中划过一分诧异,尔后像是想起什么,微微眯了眯眸子,吩咐道:“请三殿下去花厅稍作片刻,待我整理番衣裳便去。”
小厮应声下去了,楚婉缓缓在妆镜前落座,望着铜镜中倒映出的模糊不清的人影,楚婉阖了阖眸子。
正坐在花厅中喝茶的萧平阳余光瞥见从门外走来的逶迤身影,不禁自座位上起身,走上前相迎,“楚楚你来了。”
楚婉穿着一身清丽素雅的浅色衣袍,面上薄薄地施了一层脂粉,见到萧平阳如此热情也不过淡淡一笑,“殿下此番过来可是有话要说?”
见到楚婉一点也不加掩饰,直白地戳破自己此行的目的,萧平阳爽朗一笑,望着楚婉的眸中情意绵绵,“楚楚你还是一点都没有变,我此番过来确实是有话要同楚楚你说,不知楚楚有没有兴趣听?”
楚婉抬眸看了萧平阳一眼,在他的斜下方落座,面上噙着适宜得体的笑容,“既是殿下要说,我怎敢不听。”
对于楚婉话中透露出的生疏萧平阳蹙了蹙眉,望着楚婉,别有深意道:“我还以为楚楚这段时日与江奕感情甚笃,已经不愿意听我说的话了呢。”
楚婉闻声垂下眸子,将视线落在一侧桌案上摆着的瓷盏上。端过瓷盏,楚婉略饮了口茶水,笑道:“殿下此话何意?殿下是天子娇子,即便我不愿意听,这京都当中有的是愿意听殿下说话的姑娘。”
“你知道我的心意的,楚楚。”见楚婉不断地引开话题,似有让她放弃之意,萧平阳眉心紧拧,断然打断楚婉没有说完的话,不让她说下去。
纤长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屋外的阳光洒了进来,在楚婉面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辉。楚婉轻轻搁下手中茶盏,抬头认真注视向萧平阳。那双杏目是萧平阳素日里见惯了的温和清明,往日里微微一笑就让人不自主地为它主人倾倒,可眼下萧平阳却不能再从那双眸子里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殿下的厚爱我承受不起。”楚婉轻声说道。
萧平阳心尖一颤,一时间脑海剧痛,翻江倒海地翻涌过许许多多的画面。奇怪的是里面竟然有他和楚婉身穿吉服三叩九拜行大礼,还有二人花前月下相坐对望的。
萧平阳骤然变化的脸色看的楚婉皱了皱眉,想也不想地将萧平阳带来的小厮叫了过来,让他将人扶起。
萧平阳此刻唇色发白,脑海中骤然的剧痛和那一幅幅如同走马灯一般的剪影都让萧平阳心惊不已。在楚婉不明觉厉的注视下,萧平阳强撑着与人作别。
一晃又过去了三日,江奕非但还未归来,甚至连个只字片语都未有传回来,而朝堂上此刻沸反盈天热闹的紧。
以宫望为首的一众官员竟然主张要将那些身染恶疾的百姓们集中在一处,然后皆数烧死。宫望此言一提出的时候朝堂上下哗然大惊,纷纷觉得不妥当。可皇帝却对于宫望的言语不言不语,每日只是拖着。
明眼的人瞧出了皇帝内心其实是赞成宫望此举的,只是觉得有悖良心,这才一直没有吭声。或是说他是在等一个合适的人开口帮他促成此事。
不管皇帝心中究竟是如何想的,朝堂上赞成宫望此举的人竟然日益增多,不过短短几日功夫就达到半数之多。
有些老臣每日上朝的时候都痛心疾首地劝说皇帝,希望他不要采纳宫望所说的举动,不然届时恐要怨声载道。
只是皇帝对于这一切仍旧不闻不问,任由底下的臣子说干了嘴,以头抢地也一词不发。
经此一场,朝中难免有人对皇帝寒了心,更有人上表奏疏,请辞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