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将军此言何意?”
世家代表们愣了一下,李泰第一个反应过来,眼神明亮,忍不住问道。
潘凤意味深长道:“诸位出身世家,博览群书,学贯古今,目光为何非要局限于一州之地?”
“浩荡神州,就有一十三州,张骞向西数千里,得汗血宝马,徐福东渡东海,寻长生不老药,赵佗南拓南越,获无数奇珍异兽,天下之大,远超诸位想象。”
转而话锋一转:“天下如此之大,而冀州又兵精粮足,迟早会向周边下手,诸位若肯与州牧大人通力合作,还怕不能给家族带来足够的好处吗?”
什么样的关系最牢固?
纵观上下五千年,剥开所有的温情,独剩“利益”二字。
尤其在这个时代,为了利益,父子可以反目,兄弟能够阋墙,夫妻亦可同床异梦,相爱相杀。
所以想让冀州世家老实,单靠威吓,远远不够。
保不齐他们会因为利益受到威胁和损害,引别的诸侯进来。
就像曹操杀边让,引起兖州世家极度不满和没安全感,然后陈宫引来了吕布,爆了曹操后方。
也因此坚定了曹操利用寒门打压世家的决心。
想要驱使世家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狗,唯有给他们带来利益。
喂饱了还能压得住,他们就是狗,逮谁咬谁。
喂不饱还压不住,他们就会化身饿狼反噬。
详细可参照蜀汉的那群世家,诸葛在的时候,能平衡各方利益,益州世家温顺的像条狗。
偶尔跳出来一两个,诸葛翻手就能将之拍死。
等诸葛故去,姜维接手,手段较之差了不少。
等邓艾绕道入蜀,形势一坏,以谯周为代表的益州世家,立刻鼓动投降。
刘禅那是答应了,若是不答应,这群人极有可能打开城门,跪迎“王师”。
侧面证明,单单喂饱世家依然不够。
因此潘凤作为穿越者,明明有无数方式喂饱冀州世家。
比如炼制精盐,比如大规模酿造白酒,比如曲辕犁。
每一个都能让他们为之疯狂。
但他一个都不想用。
因为他知道世家大多都是白眼狼,喂不熟。
该卖你的时候,还得卖你。
甚至短时间内喂的太饱,实力增长过多,还会滋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相反,潘凤拿青州和并州的土地去画大饼,是目前而言,最合适的方式。
想在青州建个庄子,圈上几百顷良田?
想在并州建个马场,豢养数万匹良驹?
出人啊,出钱啊!
别光想啊!
等到双方绑在一起,潘凤不求世家有多忠贞,起码在他露出败象之前,他们不会捣乱。
况且,潘凤不会给世家有捣乱的实力和机会。
当然,他不会真的犁庭扫穴,斩除冀州世家。
因为世家是杀不完的,杀了这批,很快就会如雨后春笋一般,长出新的一批。
接下来,他会趁这次广招贤才的机会,引进别的世家以及部分寒门。
让他们相互制衡,相互牵制。
更准确来说,让他们能被其他人取代。
这其实与后世企业和员工之间的关系差不多。
随时换员工不会影响效益的企业,和有能耐随时换企业不会影响收益的员工,往往最有底气。
这是他能想到对付冀州世家最合适的手段。
李泰并未被潘凤画的大饼冲昏头脑,不置可否道:“话虽如此,可想吞并青州和并州,没那么容易。”
潘凤顺着接道:“当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就像本将击败袁绍收回邺城,难道就容易了?总不能光靠嘴说两句,袁绍立刻归还邺城。”
“同理,若吞并青州和并州,州牧大人为何要给诸位田地和马场?难道就凭诸位什么都不做,只是过来说两句?”
李泰被说的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还没养成空口白牙就向他人讨要好处的厚脸皮。
可能也和对方是潘凤有关。
毕竟潘凤是真敢杀人,地上的血还没干呢。
李泰思索片刻,拱手道:“此事事关重大,在下要回去和家里商议。”
潘凤笑呵呵道:“不急,州牧大人的大门,永远对外敞开。不过本将是个直性子,喜欢丑话说在前头。”
“其一,田地和马场有限,得讲究先来后到,谁先与州牧大人合作,自然有优先挑选的权力,州牧府向下数百官吏以及十数万大军,会保障州牧大人盟友的利益。”
“其二,州牧大人心地善良,肯坐下来和诸位谈,和诸位背后的家族谈,本将希望诸位亦能心平气和的谈。”
“尤其别做损人不利已的事,否则本将大刀所指,绝不手下留情。”
我好声好气和你们谈的时候,希望你们也能一样。
否则等我不想谈了,你们哭都来不及。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李泰神色微变:“在下会将潘将军的话带到。”
潘凤报以微笑:“但愿如此。”
别到时候非逼我用永远不过时的方式——杀鸡儆猴。
李泰再次拱手道:“今日多有打扰,在下告辞。”
话到此处,暂时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潘凤的态度和地上的血迹,让李泰他们明白,不可能说动韩钰撤回招贤令。
而潘凤提出来合作的建议,他们这群人,也没资格答应下来。
出身大世家的李泰之流,需要回去和家族掌权者好生琢磨商量。
出身小世家的其他人,则需要看大世家的态度。
不管怎样,潘凤相信经过今天这场谈话,冀州这帮世家,除了脑子被狗啃了,否则不会轻易和他作对。
就问你一句,担得起祖坟被刨的风险吗?
其余世家代表纷纷提出告辞。
不过都是对潘凤说的。
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觉得真正掌握冀州的人是韩钰。
潘凤也没过度谦让,他自己做出的事,再假模假样,不成了立牌坊的婊子吗?
他向韩钰拱手道:“末将送一送他们。”
说完将李泰等人一次性全送出去门。
他刚准备回府,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带着一股散发着酒味的风。
潘凤转头望去,一名瘦弱青年跳下马车,打了个酒嗝。
“身高八尺,面容憨厚却智计过人,足下就是挟幼主以据冀州的潘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