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三月。
魏郡。
数十骑漫步在田间小路。
当先一人,正是刚从案牍中抽身而出踏青放松心情,顺带巡视领地的潘凤。
放眼望去,田野间,一条条三尺宽的沟渠纵横交错。
每隔一到两里路,便有一处新挖的蓄水池塘。
池塘里放有鲤鱼苗,用心打理的话,年底或许能给村里家家户户桌上加一道菜。
看到这一幕幕,潘凤知道自己收编黑山贼数十万青壮这步棋走对了。
不愧是天性勤劳的炎黄子孙,只要能管一家人吃饱,干起活来足以令人惊叹。
短短数月,便建起来如此庞大的水利灌溉设施。
潘凤不是农业生物专业的,不懂怎么培养杂交水稻和小麦。
但他知道怎么保产增产。
充足的水,绝对是农业的福音。
前世出身乡村的他,更能切身体会灌溉设施以及水源的重要性。
尤其遇到干旱的季节。
这里不得不称赞一声太祖,潘凤前世家乡的水利设施,便是太祖主政之时,广泛调集群众齐心协力建的。
余泽数十年,造福数代人。
潘凤不敢比肩太祖,但他既然有鲸吞天下之志,一些扎实根基的事,还是知道做的。
除了亲自巡查魏郡新建的水利设施,潘凤还从冀州军中选出来一批人,独立一部,名为缉盗,替他去巡查冀州其他郡县的情况。
这些缉盗,以后在冀州充当维持治安的角色,等同后世的警察。
与郭嘉所辖刺探军情的暗卫,个个挑选的都是精英不同。
缉盗选的都是一些要么上了年纪,四十岁往上,要么受了伤,体质不如以前的老兵。
这些人,行军作战,或许比不过正当壮年的那些人,但上过战场杀过人见过血的他们,用军阵对付地方盗匪恶霸,简直不要太轻松。
尤其他们大多数都是本地人,熟悉地形和十里八乡的乡亲。
潘凤这一招,明面上是派人查看郡县执行基础建设的成果。
实则既优化了军队,还能慢慢实现王权下乡。
等后面人多了,世家想借着影响力鼓动不明情况的百姓作乱,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了。
在田间缓慢骑行一阵过后,颇为满意的潘凤,转到了官道,开始了疾行之旅。
虽然来之前,他就测算过,修缮平整过后的官道,行军速度起码提升三成。
可哪个男人不喜欢策马奔腾呢?
一路回到邺城。
潘凤正准备入城时。
突然一阵机括声响起,数十支弩箭从四面八方朝他射来。
“侯爷小心。”
赵云怒吼一声,长枪向前,化作一片璀璨银光,如一道雨帘,将弩箭尽数挡下。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连绵不绝。
而潘凤本人则长剑出鞘,横剑于身前,脸色阴沉,凝神戒备。
赵云固然忠心耿耿武艺高强,但他从不将性命尽数托付于他人之手。
从机括声响起,到赵云击落所有的弩箭,只在一瞬之间。
反应过来的数十骑潘凤亲卫,极有默契的分成两队。
一队围成一个圈,将潘凤护在中间。
一队朝弩箭射来的方向冲去,高呼抓刺客。
负责看守城门的城门将吓出一声冷汗,一边朝属下吼道:“快去抓刺客。”
一边叫着保护侯爷,向潘凤靠近。
然而被手持长枪的亲卫挡在外面。
潘凤没多看他一眼,只是不疾不徐对赵云说道:“子龙,你也去抓刺客,要活口。”
这世间想杀他的人不少。
袁绍、曹操、刘虞、公孙瓒、冀州世家以及韩钰。
但能掌握到他动向,并且能安排杀手的人不多。
在得到准确答案和实质性证据之前,他不想随意猜测,也不想肆意扩散追查。
那样既影响他统治冀州,也会让别人看他的笑话。
所以活口很重要。
以赵云的武力值,抓住活口的可能性很大。
当然,尸体也不是不能说话。
除了秘密训练,不怎么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死士,大多数人的脸可以被认出来。
如果这次刺杀他的都是死士,那幕后指使的范围会变小很多。
一刻钟之后,赵云去而复返,亲卫们带回来六具尸体,两个昏迷的人,八具强弩以及数十支泛着乌光,一看就知道淬过毒的弩箭。
“幸不辱命。”
眼看城门口有人群聚集,潘凤冷冷看着城门将:“你不去将百姓驱散,等着让他们看本侯的笑话吗?”
城门将扑通一下跪地:“请侯爷恕罪,末将这就去办。”
转而恶狠狠将人群驱离,给潘凤让出一条路。
“先回府。”
潘凤一手持剑,一手驱使坐骑,缓缓入城。
路过城门将时,淡然道:“自己去领三十军棍,以后别守城门了,换个位置。”
不管城门将有多无辜,但有人在城门设伏刺杀他。
那便是失职。
既然讲究赏罚分明,该罚的不能罚。
若非看在城门将属于冀州军老人,曾立过不少战功,少不得要被拉去审问一番,问他是不是和刺客有勾结。
城门将闻言如蒙大赦,重重磕头拜道:“末将谢侯爷从轻发落。”
待回到征北将军府,潘凤立刻下令:“把刺客的面容画下来,贴到城门处,若有认识几人者,说出他们的来历,奖励十万钱。”
“至于活下来的两个,把他们两个分开,让奉孝去审。”
说到此处,他看了一下天色。
“本侯希望天黑之前会有结果,因为本侯想仇不过夜。”
“诺。”
赵云紧跟潘凤,没有动弹。
几名亲卫领命离去。
没过多久,郭嘉徐庶荀谌叔侄匆匆赶来。
“听说主公君侯在城门口遭遇刺杀,不知可有受伤?”
潘凤看到几位谋士,笑了笑道:“本侯有子龙贴身护卫,寻常刺客可伤不到本侯,你们来了正好,不如猜一猜,是谁想要杀本侯?”
四人闻言面面相觑。
郭嘉第一个抱着酒壶说道:“臣这就是去审问刺客。”
说完潇洒离去。
他来只是为了确认酒坛子的安危。
既然潘凤没事,那代表他的酒不会停。
只要酒不停,他觉得别的似乎没那么重要。
荀攸跟着拱手道:“臣今日要与几家商议扩大工坊一事,望侯爷体谅,容臣先行告退。”
潘凤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徐庶是个实诚人,他思索片刻,认真回道:“能掌握侯爷行踪的人不多,幕后指使可能就在邺城中。”
邺城中有实力安排刺杀的,除了各大世家,只剩韩钰和沮授等依然支持他的韩馥旧部。
荀谌同样想到这点,但他却拱手道:“君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虽然冀州是潘凤从袁绍手上夺来的,但还是有一些人心念韩馥。
他们对潘凤入主冀州,并没有太多不满,也不会支持韩钰一个小孩子称霸冀州。
毕竟跟一个愚蠢的头领,下场不会太好。
但如果潘凤杀了韩钰,哪怕韩钰有错在先,依然会引人诟病。
小不忍则乱大谋。
如果真查出来是韩钰所为,荀谌希望潘凤能大局为重,暂且放过他。
等时机成熟再清算不迟。
潘凤笑了笑:“首先,友若应该很清楚,本侯不是君子,不然这冀州轮不到本侯来作主。”
“其次,十年太久,有些贼子,不狠狠清理一拨,他们连本侯都敢刺杀,如果不施以惩戒的话,只会胆大包天,遗祸无穷。”
“就像田里的杂草,年年长,那就年年除,能斩草除根最好不过,不能斩草除根,那便勤快点,总不能让它们把这块地给荒了。”
看在韩馥的面子上,他可以给韩钰以及韩氏一族荣华富贵。
有时候可以容忍韩钰的小调皮,比如勾连沮授等人,暗中密谋搞事。
但他不能接受韩钰派人刺杀他。
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是为人处世最基本的道理。
如果查明此事与韩钰没多大关系,他或许会放过对方。
但如果韩钰全程参与,那他何必养一条白眼狼?
纵然有些动荡,以他如今的威势和与世家之间的共识,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不一会儿。
亲卫来报:“侯爷,有人看到刺客曾出入州牧府。”
潘凤嘴角浮现一抹冷笑:“可有找到他们的亲属家人以及乡亲?”
亲卫回道:“听说不是冀州本地人,是外乡来的,听口音,像是汝南一带的人。”
潘凤思索片刻,吩咐道:“去郭祭酒那里问一下,可有撬开刺客的嘴?”
亲卫匆匆赶去又匆匆赶来:“郭祭酒说,不管怎么严刑拷打,他们都一言不发,应该是一群死士。”
死士吗?
荀谌突然说道:“会不会是故意嫁祸韩钰,离间君侯和韩钰之间的关系?”
他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可惜被徐庶破灭:“死士出入州牧府,本身就有问题,如果是嫁祸的话,那这群人是以什么身份进的州牧府?”
潘凤摆了摆手:“是否嫁祸,一查便知。”
说完拿起桌案上的笔,唰唰将关黑屋的法子写了出来。
“将这个交给郭祭酒,让他按这个去审问刺客。”
一个人关在黑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
很容易精神崩溃。
他倒想看看,这种法子对付死士是不是有效。
这点时间,他等得起。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郭嘉派人递了一张画押的文书过来。
潘凤看完,淡然道:“子龙持本侯令牌,调集虎贲军入城,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