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神色阴沉,见她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又听得刚才那噗通一声,想来是用了力。
当下心中倍感烦躁,挥了挥手。
“起来,朕没有叫你下跪。”
顾清颜颤颤巍巍站起身,揪心不已。
她不想死,也不甘心这么死去,该死的人还没有接受惩罚,她不能在此丧命。
“皇上,不知者不罪,还请皇上恕罪。”顾清颜开口。
“那你说说,你是在为谁祈福?所求的是什么?”
方才沈煜一心喝酒,顾清颜声音比较小,加之水流比较急,他并未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现在将她带过来,只是想知道她为何要放河灯。
放河灯这种习俗不是祭祀就是许愿,他只是有些好奇。
“回,回皇上,臣女是为家人祈求平安,和姻缘。”
“哐当!”
一个酒坛子碎在顾清颜脚边,但又与她隔开了一些距离,不至于让碎片溅到她身上,算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顾清颜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怎么,突然就发火了?
“顾清颜,你真是厉害,为家人祈求平安,还要给自己求姻缘!”
顾清颜张了张嘴,开口想解释一番,她不是那个意思。
希望大哥二哥平安是不假,不过所谓的姻缘不过是随便一扯给暖冬的,并不是为自己求姻缘。
像她这样残花败柳之身,根本就没有任何资格去求姻缘。
只是沈煜眼中阴郁,她嫩是开不了口。
那目光,似要将她生吞活剥,她从未见过如此沈煜如此模样。
五公子是温柔的,皇帝是霸气的。
现在,他像是眼中积攒了狂风暴雨,下一瞬间就要彻底爆发出来,将她吞没。
“皇上恕罪,臣女只是祈福。”
祭祀是犯了大忌,那她便只能一口咬定是祈福。
殊不知这话被沈煜听见,更是气得青筋暴起,他伸手将未开封的酒坛粗鲁扯开。
咕噜咕噜狠狠灌下去好几口,随即目光阴沉沉地盯着顾清颜。
这一次,还装有一半酒水的酒坛在他掌心应声而碎。
酒水四溅,顾清颜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面上极度不安,迫切地想要逃离,不敢去看沈煜的神色。
简直太可怕了,他此刻像一头猛兽!
只要张开血盆大口,便能将她吞入腹中,骨头都不会剩下。
向来玉树兰芝的五公子怎么会变成这般?
对了,他不是五公子,是皇上。
顾清颜敛去心中的失落,不着痕迹地往外又退两步,一退便是栏杆,再走估计就能掉落河中。
“你躲什么躲,朕不会吃人!”
沈煜的神色依旧不好,但态度却微微软了一些。
他明白,刚刚是吓着她了。
顾清颜只得上前又走了几步,“是,皇上。”
“宫中不允许祭祀,也不允许放河灯,不管你是求什么,都不行。念你初犯,朕不予你计较,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沈煜说完,径直转过身去,看向轻纱外的月亮。
分明月亮已经快要接近满月,月光平淡如水,一副温柔的模样。
可他的心里却是乱作一团,只怪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臣女记下了。”
顾清颜松了口气,只要不责罚便好。
看来宫中危机四伏,以后还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还有那在慈宁宫的太后,往日鲜少出现,她吩咐人在慈宁宫自己设立了一个佛堂,但据说为人不好相与。
明面上一心向佛,宫中琐事都交给了皇后处理,可浸淫在宫中的女人,也没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顾清颜有些无奈,高墙红楼,果真将外界隔离开来,自成一个世界,复杂无比。
沈煜转身,此时面上已经恢复。
见顾清颜脸色不太好,这才挥了挥手。
“下去。”
顾清颜如临大赦,心下一松,赶紧行礼。
“是,皇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顾清颜才回了坤宁宫,暖冬在她隔壁屋子已然熟睡。
分明已经快要子时,顾清颜依旧没有任何睡意。
入宫这些日子来,她鲜少能够睡得好,总归是心有不安。
一入深宫,她时时刻刻都是提心吊胆的,也怕祸及大哥和二哥,成国公夫人的话她必须时刻谨记。
但入宫分明已经有了一些时日,为何皇后还没有任何打算?
皇后邀她入宫侍疾,究竟是为何?
想了许久,顾清颜都没有想清楚明白,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
帝后出行,极具盛况。
京城的人都守在街道两边,早已经将道路清理出来,不过依旧是人山人海。
寻常的百姓,自然不可能见到皇帝和皇后,只愿能够看一眼。
大驾车队由公卿引导,大将军随车护卫,掌管宫廷车马的太仆驾车,所属车辆多达八十一乘。
如果按照每乘四匹马计算,整个车队应有三百多匹马,可谓是声势浩大。
为首的是皇帝的銮驾,仅有他一人,但也是最大的一个銮驾。
顾清颜被皇后要求,与皇后乘坐皇后的銮驾,自是僵直了身子不敢多言,一颗心紧绷着。
皇后躺在软榻上,顾清颜坐在一边的木板,腰部无比酸痛。
马车摇晃中,她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銮驾停了下来。
传闻菩提寺香火旺盛,不过皇帝要在此地斋戒,其他人自然是不允许出现。
顾清颜扶着皇后走下銮驾,打量起寺庙来。
入眼望去,正殿没有想象中那么威严,很是普通的模样。
顾清颜好奇,若是真像世人所说的那般灵验,为何不妥善修葺一番?
怀着这样的疑惑,顾清颜四下看了一圈,发现都还是一个模样。
随即,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棵大树上。
想必这就是世人谈论的千年菩提树,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香火的缘故,菩提树枝繁叶茂,高耸的树身为整个寺院撑起一片阴凉。
若说是一棵树,倒也不太像。
说两棵树,也不对。
原来,菩提树树根的部分是分开的,中间是一条加长的廊道。
小沙弥自后院赶来,一脸紧张。
“小僧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还请入厢房。”
沈煜冷哼,双手背在身后。
“哼,架子不小!”
闻言,小沙弥更是颤抖,他觉得自己就是来找死的。
“回皇上,主持说,他,他不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沈煜冷哼,不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