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闻语冰方将放在一旁桌上的瓷碗托起,用汤匙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将热气吹开。
看样子,是打算亲自喂夏崇。
白胡子老大夫一看这场景,也知晓不是他这个老家伙继续待在这处的时候了,寻了个开药的借口便出了医堂内室。
“夏崇学长,你怎得不张口,再不喝,这汤药就凉了。”
“......”
看着她一副伺候什么重伤之人的模样,少年待身体的僵硬退了些后,按了按突突的太阳穴,烦躁道:
“我只是伤了后脑勺,又不是断了手。
汤药给我,我自己喝。”
语气极凶地说罢这句,夏崇也不给闻语冰反应的机会,直接从她手里抢走瓷碗,吹了吹之后小口喝了起来。
喝着汤药时,夏崇已然不再像说话时那般阴沉吓人。
此时些许从瓷碗内飘出的白色热烟打在他浓密的睫羽处,顺着蔓延在他整张冷白的面上,硬生生将他冷硬的气质变得温和了几许。
如此看来,才有些气运之子该有的模样。
少年咕咚咕咚喝完一整碗汤药后,瞧见的就是她这副带着些欣慰的模样,只感觉怪异异常,蹙眉道:
“你这是什么眼神?”
听到他问起,闻语冰才慌忙收回眼神,乱瞟起眼珠子,支支吾吾了起来。
夏崇跟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虽不算多长,但大致也知道她一撒谎眼神就会乱瞟的习惯,直接出声打断她问道:
“是在想该如何编造个借口敷衍我吗?我这里有个现成的,你要不要?”
闻语冰想的正认真且沉迷,听他这么说,下意识回他:
“要。”
然,回罢之后,她方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红着脖颈不敢再吱声。
见此,少年将手里已经空了的瓷碗放在一旁的桌上,低声喃喃作评道:
“啧,真是只十足的蠢鹌鹑。”
到了这会儿,夏崇心下对她的怨气早已经消减的差不多了,且刚刚又戏耍了她一番,算是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了。
因而也没再为难她,等下了床榻后,紧了紧后脑勺处被老大夫包扎的白色布料,看向她道:
“还傻愣着做什么,跟我回趟衣铺,我换完干衣裳后先带你去用个午膳,用罢了再去书局。
不过别误会,我请你吃饭的午膳钱,可不是白给的。
日后你手上有了银两,必须得还我才行。”
闻语冰见他不再抓着先前她做下的错事不放,怔了一瞬后忙小鸡啄米般地点头应下。
“那便多谢夏崇学长了,不然的话,我真的得饿着肚子回太乙书院了。”
瞧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夏崇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究竟是他更惨还是她更惨些。
哽噎过后,抿了抿有些发白的唇瓣,给了她银钱让她帮忙去结账。
而他,则是单独撑着纸伞往衣铺去往,去取那套先前闻语冰挑选的淡黄色衣袍。
一盏茶后。
当闻语冰将银子交给老大夫,带着纸伞出了医堂后,还没走上几步便迎面遇见撑伞朝她这处走来的黄袍少年。
换了一身鲜艳色衣袍的少年如今再打眼看过去,先前周身那股阴阴郁郁的气质被冲淡不少,配合着他如画的眉眼,以及他掉了些血色的唇瓣来看,俨然是一名病弱的美公子。
此时街道上下着的秋雨还带着一丝薄薄的白雾,被凉风顺着吹到他周遭,有那么一瞬让人感觉他像是从上界坠落的俊俏小神君。
按道理说,以往她在飞升界的时候,不是没有见到比这气运之子容颜更出色的。
可如今看着他撑伞穿过雨幕直直向她走来,她不但有惊艳之感,还感觉心脏那处有些微微作疼。
夏崇见她捂着左胸处,一副很难受的模样,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矗立在她身前皱眉问道:
“蠢鹌鹑,你这是怎么了?”
闻语冰已经听过他这么叫她好几次了,倒也没太在意这个称呼,感受着心脏处消缓了些的疼痛回他:
“我也不知道,方才我这心口处猛的疼痛起来......
咕噜......”
黄裙少女话还未说完,一声从她肚皮内传来的咕噜声便打断了她,让她瞬间红了面颊。
见此,夏崇只当她是饿的,抿了抿唇瓣后没再说些什么,直接越过她走在前方,朝着最近的一个食坊去往。
“行了,快跟上吧,我带你去用午膳。”
少年背着身子凉凉说罢这句,听到她嘟囔着声音乖巧回了句‘噢’之后,唇角微勾了下。
啧,带着这么一个听话且身上秘密重重的蠢鹌鹑,倒也不是不行。
两个身形大小不一,身着同色系衣衫的少年少女撑伞在雨幕中走了约莫着一盏茶左右,方抵达一个名为“百味坊”的普通食坊。
入了食坊内后,大概是由于二人的面容都较为出色,很快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目光。
“啧啧,这对小夫妇看上去真真是般配的紧。
在这食坊吃饭这么久,终于让我见到一对相貌匹敌的夫妻了。”
“谁说不是呢,老子是发现,好多小美儿身侧跟着的都是样貌不怎样的男人,看的扎眼的紧。
今日这对小夫妻,瞧着是真的养眼。”
夏崇耳力本就不弱,如今又有着腕间戴着的云银镯加持,更是能清楚将众人的议论皆收入耳中。
听到他和闻语冰之间的关系已经是第二次被人误会了,少年下意识地和身后紧跟着他的人儿之间拉远了些距离。
女儿家家的,名声最为重要。
他这一世虽不打算当什么好人,可损坏女子声誉这事,他可从未考虑做过。
先前在医堂被误会的时候,她没有说些什么,他一个男子自然也不好主动提出来。
但如今不一样了,像食坊这么一个人多眼杂的地方,若是一直被误会,她的声誉定会受损。
闻语冰是不知道他考虑的这么多,见身前的黄衫少年走的快了些,忙将脚下的碎步加快。
可她加快,他也加快。
追了半天,似是追累了,凝脂面上已然带着些薄汗的少女,眸内多了一丝坚决之意。
她对着和她只有一臂之隔的少年兀地伸出右手,本是想抓住他的衣袖,不曾想抓错了地方,直接攥住他藏在宽大衣袖内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