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人这是还未用早膳?
年轻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断然不能不按时吃饭。”
窦公世见夏崇并未提及他刚刚拿膳食令牌的事情,还以为没被他看见,心下松了一口气。
“正好,我刚刚忙完,就带你们两个娃娃去小仓房一趟用个膳食。
我也顺带给自己熬个药喝。”
中年男人说着,便走到二人身前带起了路。
让本欲言说些什么的夏崇暂时噤了声。
等一行三人入了小仓房,将手里提着的食篓放下后,夏崇看着窦公世还真的打算离开去小厨房熬制汤药,开口叫住他:
“父亲,您莫不是想空腹喝人参汤药?
知晓你惯爱晚些用早膳,今日的早膳我特意替您也买了一份。
你和小冰先吃着,我去替您熬制汤药。”
话落,夏崇打开食篓,取出里面还热乎的几份早膳,凉凉看了窦公世一眼过后抬步离开小仓房。
这让窦公世着有些心虚,这么大人了却还要他这个养子来操心他,着实是令他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
闻语冰坐在小木桌旁,对于窦公世面上露出的心虚并不太在意。
她在意的是,盘旋在窦公世头顶的那团愈发浓郁的死气。
对比她第一次见到窦公世时,他如今头顶处的那道黑色死气已经从淡色水墨一般的程度变为浓稠黑色。
这代表着,距离窦公世的死期愈发近了。
看来,窦公世身患的病并不是导致他会身死的直接原因,因为这会儿他有了人参汤药养身子,精神状态恢复了一大截,看上去与病入膏肓之人差了不知多少。
那么,便只可能是因为人为的意外离世。
窦公世在她身侧落座,见她握着筷箸并不用膳,还以为她是在等他这个做长辈的。
“小冰,你先动筷用便是,不必觉得有什么。”
中年男人慈祥的声音传到闻语冰耳中,让她暂时将思绪收回,点头应是。
小世界内属于凡人的命运皆是已经注定好的,即便是作为小天道的她,也无法更改。
只有和她签了气运丝缕的夏崇除外。
她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用膳的时候不忘用话语关怀下她,面上又是一副极为和善的模样。
头一次觉得,这些凡人的命运全都被飞升界的人所掌控,是不是有些对于他们不太公平了。
兀地,一道久远的记忆浮现在她脑海内。
似乎很久之前,有个人在她面前说:
“所以,到了最后,这所谓的逆天改命,只是一个骗局对吗
只是我未曾想过连你也会骗我”
这道突然出现的记忆让她脑中一痛的同时,心口处也开始慢慢泛疼起来。
“咔嚓”
半道裂缝爬上她心口处的玲珑种子,或许是因为裂缝出现的长度对比前几次要短上很多,泛疼的程度不大强烈。…
窦公世见她吃着嘴里的包子,一副面色难受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噎着了。
提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温茶水,伸手大力拍上她背部,焦急着神色对她道:
“孩子,快!!好缓了些就赶紧喝上一口。”
闻语冰知晓他是会错意了,却也没拒绝他递过来的茶水,就着温茶水喝了一口,将嘴里嚼的差不多的包子皮和馅咽下。
“我如今好多了,多谢窦阁老。”
话落,爬上她脑内和心口处的那股疼痛也在慢慢消失,就像之前完全未出现过一般。
同一时刻,太乙书院小厨房门前。
夏崇撑着纸伞看着眼前的一切,额间青筋渐渐暴起,握着纸伞柄的右手也紧攥了起来。
只见他还未用到过几次的人参和他惯爱用的一些厨具如今躺在肮脏的雨水内,看上去宛若废弃物一般。
在小厨房给他养父做汤药的事情,不仅是太乙书院的院长知晓,这小厨房的厨子们也是知晓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断不可能如此做。
那么就只有可能是被旁人恶意找了人来做的。
毕竟他将人参放在小厨房,在这处给他养父做汤药并不是什么秘密。
少年撑伞立在滂沱的雨水下,头一次强烈的渴望,他能够更快的变强一些。
他被如何对待,他觉得都没什么所谓。
可被他珍视与护着的人,他却并不想让他们因为他的原因受到些影响。
紧握的拳头再次松开之后,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从口间吐出一口浊气,抬步往正淌在雨水内的人参和厨具处去往,打算挨个将它们捡起。
他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到会是谁指使干的。
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性,更莫说是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
江鸿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莫不是觉得,他是个极好拿捏的软柿子?
他是无法明面上对他做些什么,因为江鸿轩有着的皇子身份较为特殊。
但,暗地里,可就不一样了。
闻语冰不知晓在夏崇身上发生了什么,可从他们二人之间建立的气运丝缕处感受到的那股冰凉感,也依旧能猜到定是发生了一些极为让他不悦的事情。
好在,那股不悦看起来不是因她而起,因为她有着的天道之力并未减少。
她食量小,桌上的早膳吃了一些就已经有些饱了,便在和窦公世说了一声后起身去小厨房处寻他。
藏书阁那边和小厨房的距离并不算远,加之她担心在夏崇身上发生些什么不好的事情,是用一路小跑的速度过去的。
因而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黄裙少女在雨水溢满的石板路地面上驻下步子,看着身前的黑袍少年顶着雨势,狼狈着身形在地面上捡一些食具,以及他切成片放好的人参。
至于他带来的纸伞,则是被他丢在一旁,已经被风刮翻,伞骨那一块地方积了好些雨水。
“夏崇学长”
闻语冰轻柔的声音穿过雨幕,落进夏崇耳内,让他下意识顺着声音来源望去。
打在他面上的雨水自他眉头和眼睫处滑落,他半眯着眸子看向远处,瞧清是她之后。
头一次心下生出了极大的委屈,委屈到他鼻头开始发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