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又欠揍地补了一句：“不过你别抱有太大期待，我怕我还没有爱上你，你先爱上我，都没等得及给我机会追求你。”

气氛的凝重，忽然打散了不少。

“滚啊！”她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没个正经。

叶斯昭想到了那些躺在他邮箱里的邮件，在全是工作信息的邮件里，上面的字眼突兀又让人反胃，他一直都没有告诉盛眠蛰，她的亲人给他发了好几份邮件。

邮件的内容也很简单，说他是盛眠蛰的大哥，想要找一份工作，希望叶斯昭作为“妹夫”可以帮助他。里面谄媚的字眼，和眼前这个不愿意随便低头，又有主见的女孩，截然相反。

他看了他提供的“身份证据”，其中有一张他们家的合影。上面的小盛眠蛰一点笑容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站在全家福的照片一角，连穿衣服都臃肿又老旧。仔细放大看，还能看见她脸上有一道小小的抓痕。

他连回复都懒得回复，就拉黑了对方。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相信了网上那些流言是杜撰的，相信她背后吃的苦，远远要比他想象的来得多。但每每要开口的时候，他总觉得他距离她实际上有千里之外的距离，她不愿意随意让人摘下她的骄傲、冷艳，她的戒备心很重。和那次在巷子里见到的她，反而很贴近。

“我只是觉得，我把我的事情都向你坦白了，我很信任你，我也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去了解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的女人，不可以吗？”

“……”

确实，他说的是真的，反倒是她，把那些刺藏了起来，总是不想被人窥见。

她抬起头，笑容从唇角扬起，眼底却泛着苦涩，脑袋有些晕：“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吗？你不会看不起我、把我给辞了，让我失业吧？”

“想什么呢。”

他吐出一口气：“我不会，相信我。”

他的眼底皆是诚意，想了解她的诚意。

她想起自己曾一度好奇，宋乌救她的那一天，是不是眼里也有过为她的急切？

她从未见过，宋乌眼底对自己有真心二字。即使现在不好奇了，但过去深夜里，她无数次想梦见那日的场景，却都梦不到，大抵是连梦都不想欺骗她这个可怜人。

遇到叶斯昭之后，他让她总是隐隐地后怕，这会不会，只是另一场更深的梦？

她的心轻轻地为之触动过，但从不敢轻易沦陷，也不能沦陷。

怕梦境一散，满盘皆输。

放在一旁的酒心巧克力，她已经吃了快二十颗了。叶斯昭也是看着她又拿了一颗塞进嘴里，才发现的。花园太大了，他周遭花香又浓，方才完全没闻到酒味。

她手里的酒心巧克力，又地进了肚子。醉意开始让她的大脑不清晰，晕乎乎的。

“盛眠蛰，你知不知道那酒精含量多高！”…

他伸出手来，夺过那盒酒心巧克力，可惜为时已晚。

盛眠蛰喝醉之后，就像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源源不断地把内心的苦楚，都展露出来，来换取片刻的内心舒坦。

“我以前一直在想，如果我看上去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样子，我不好惹，我恣意嚣张，我就是一个大姐头，我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坏人，是不是我会过得快乐一点？”

她躺了下去，整个人也渐渐地放松了戒备。

“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告诉我我是一个很失败的人，我不配抛头露面、拥有梦想。我的出生就是为了让他们拿出去羞辱，说家里养了个废物，不如你们家的孩子优秀，她一点用都没有，她活着就是为了让我们打骂可以出气、为了嫁出去拿彩礼给哥哥钱挥霍、为了照顾妹妹……。”

“我的父母不爱我，兄弟姐妹也不喜欢我，他们如果愿意夸我一句，愿意偏爱我一次，我或许都不会这么讨厌他们，可他们从来只会嫌弃我。我羡慕你可以这么成功，羡慕你的爸爸那么爱你，想必你的妈妈还在世上，也一定很爱你。我真的，好羡慕你。”

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流，她闭上眼睛，又笑又哭地自嘲着。

“我厌倦了做别人眼里那个废物，我不懂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从亲人、到同学、到老师……谁能看不起我，好像我父母说的是对的，没有人爱我。我的内心好像一团火，它在长久看不见光的、暗无天日的生活里，终究还是燃了起来，她要尝试，去做一些不敢做的事情，她要为自己而活，潇洒一点。”

……

第一次听盛眠蛰在自己面前说了这么多话，好像她的眼底也有潮湿一片。

他突然很想开一瓶酒，同她一醉方休，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陪她策马天涯。告诉她，这世界还有光明，就在不久之后的未来，她就是她的光、她还会成为别人的火焰。

“你是值得的。”

这种火苗一旦在心里引起，便难以被掐灭，他的薄唇轻轻动了两下，还是克制地说出那五个字。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落在她的发梢，她好像需要被人小心翼翼捧着的易碎品。明明已经被摔在了地上一次又一次，还是坚持要把自己修复起来。她真好、真的很好……她应该被这个世界看见，她有多么美好。

顷刻间，他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听到她孱弱的哭声，似是隐忍，又似是醉后的难哄。

“没事的。”

他帮她把头发轻轻地从粘腻的眼泪上拿开，轻声地说：“以后会没事的。”

晚上江雪来的时候，明显比平时看上去丧了不少，盛眠蛰醒过来头还是有点疼，完全不知道下午发生的事情。问叶斯昭，只是说她喝了酒自言自语了一会睡着了，还是他拖了件毯子给她盖。

她信了，没再多问。

江雪委屈巴巴地看向盛眠蛰，她问：“小雪，你怎么了？”

她想到那个渣男男同学，想骗她感情，幸亏被她发现了，突然体会到了表嫂之前的痛。

她义愤填膺：“表嫂，我和你说，世界上的男人都是渣男！”

然后，她缓缓看向脸黑的叶斯昭，举手投降补充说明：“除了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