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多出一张英俊的脸,周大妈和郭叔这才发现,后头多了个人。
周大妈扭头一看,惊喜介绍:“似601的小李呀,介大包小包的回娘家了吧……快来,大家伙看看那,介可似大网红,在那个什么P站20几万粉那……”
“不是,周大妈,不是!”
李怀安赶忙笑着解释道:“咱这话可就不能乱说,您这直播间里,都是父老乡亲,传出去我可得被请去喝茶,P站什么鬼……郭叔也在呀。”
“哦哦,是。”
郭老头挺胸抬头,明显还不太适应镜头,有偶像包袱。
周大妈一愣:“介话怎么说,P站恁门就要被喝茶啊?”
李怀安指着屏幕笑,暗戳戳讽她:“您瞅瞅弹幕不就知道了,您这可是喝了沫糊没涮嘴,张嘴闭嘴胡说八道,叫花子烤火往怀里扒,只顾自己不管别人……”
只是简单的两句俏皮歇后语,直播间唰唰滚起弹幕,有的甚至还认出李怀安了。
“是X站,这人我认识,在……”
“老周挺懂啊……”
“歇后语有点意思……”
“……”
周大妈愣了下,“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哈哈,那你在啥网站?”
“一个不知名的小破站,不值一提。”
李怀安笑着问:“周阿姨,你们聊啥呢,这么起劲,还把郭叔也请来了。”
“就那个树冠嘛,哎对了,老郭,你们保安队不是说,当时小李最先看到的嘛,小李来,你跟他们嗦。”
“说啥呀?不就是一道闪电,把树冠劈了吗?”李怀安摆手,随意说道:“别以讹传讹了。”
“咋能光是闪电呢。”
周大妈直接不乐意了,反驳:“当时啊,我正做饭呢,瞧的一清二楚,有一道光,从天而降,锃明唰亮!但绝对不是闪电,当然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呼啦啦一下子就没了……”
“……哦。”
一清二楚还从天而降?明明是往上去的,李怀安有底了,“您有证据吗?”
“那到没有……但是……”
“周大妈,行吧,我跟您交个底儿,我觉得,您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是不太好说。”
李怀安神神秘秘凑到镜头前,怼着大脸道:“大妈,我跟你的观点其实差不多,确实也不像闪电……我估计呀,是有鬼……”
直播间弹幕更多了,大多都是笑骂他扯淡的,还有人说他是周大妈特意请的拖。
周大妈赶紧阻止,“小李呀,建国后可不许成精,话不能乱说,封建迷信可是要封号的。”
“啊抱歉抱歉。”
李怀安赶紧道歉,“刚才就是跟大家开个玩笑,调动下气氛嘛,您看,这直播间弹幕不就起飞了?周大妈,您得知道带节奏……”
周大妈一瞅,直播间气氛果然更热烈了,还有人送了些小礼物。
“那……”
周大妈愣了下,忽然感觉脑子好像被点醒了,正待细问,就见李怀安仰头瞅了下楼顶,一脸后怕。
“大妈,其实吧,树冠这事儿啊,我亲眼目睹……您看到的那道光,我也大概知道是什么……但是,哎……可但是,就得罪人……算了……”
李怀安说着,欲言又止叹口气,转身就走,慢慢离开。周大妈还愣着呢,一旁的郭老头瞅着沸腾骂娘的弹幕着急了。
在他的初期网红认知中,还是不能得罪粉丝,没到既骂粉丝还能让粉丝跪舔掏钱的境界。
直播间里的人,听老头老太扯半天,终于来了个“知情人士”“当事人”,说的不清不楚,卖了老大一关子就走,肯定不行。
郭老头两个跨步就把李怀安拽住了。
“小李,别走哇,说道说道。”
“是是,我也想听呢。”
周大妈也赶忙道。
李怀安暗道还好,他们还处于初级网红阶段,不懂什么叫推手。
这么高关注度,若是真闹大了,引来专业推手团队,估计不仅不解释,还得大肆渲染,没准儿还整出个一三五七每晚定时连续直播。
剧本简单,雇几个人打下手,什么周一抢手机日剧跑,周三丢矿泉水洗头,周五不知名的涩会大佬威胁关播,周日邻里正反方对骂啥的狗屁倒灶的事。
叼足胃口之后,再请几个主播帮腔,引出主题:安康小区暴雪当日树妖成精被雷劈之鬼影重重。
后面就更好操作了。
直播狗礼物,蹭热度拉人气,顺带还能把这地儿炒火,没准儿房价都能炒上去。
不过也有可能霍霍下来,但那些团队可不在乎。
完事后,管你们居民是死是活,反正当事人赚了,保不齐树冠都能卖个好价钱。
现在某些直播行当,没团队,没噱头,永远都不好出头。赚大钱的,都是头部那些,各种不要脸的炒作。
明星不也都是这套吗?真真假假谁又分得清呢?
这肯定不是李怀安乐意见到的,所以出手了。
有些事能扼杀就不能让它起范儿。
咱是良善人,看不得那些龌龊事,不然也不会去当正经的美食博主。
当即不情不愿“被”拉回去了,“诶,郭叔,您别拽我,我袋子里还有酒呢,摔了嘿,我还赶着回家呢,快没力气了……”
“没事,我帮你拎,我有劲,你说说一会我帮你拎回去。”
“……”
李怀安站在手机前,挑眉无奈道:“那成吧,郭叔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咱这小辈就恭敬不如从命,那啥,赶紧礼物给我周大妈走起来呀,热度不够我可不开口哇……”
直播间里滚起礼物,周大妈开心,郭叔瞅着周大妈,也开心。
“嗯,这礼物成,好不要……停,不要停。”
李怀安瞅着手机屏幕,从包里拿出个丑橘掰开吃:“嗯,苟了苟了,那我就直说吧……”
见气氛也差不多了,李怀安当即正色道:“其实吧,我那天看的清楚,那道白光,是从楼上下来的,而且特别快……来,周大妈,跟着我,看到树叉切口这……”
周大妈拿起手机,凑过去。
“我是学厨的,玩儿刀我专业。”
李怀安道:“看见没,斜断口,光滑平整,这说明什么?郭叔,您是警察退休,您能懂吧?管档案?啊……那没事了,观众猜猜……”
直播间已经有不少人急着问了,也有人已经猜到答案,弹幕飞起。
李怀安卖足关子,笑道:“上头是入刀口,没有毛刺,说明是利器所至,且没有回刀……这代表是人为的……”
说着,他接过支架,举起手机四处照:“看见那片化完雪的地儿吗?看见垃圾了吗?
对,脏不脏,我们安康小区这块,长期有人高空抛物,屡禁不止,那天暴雪,我和女朋友正赏雪呢,好家伙就见一道亮光从天而降……然后树冠就倒了。
当时啊,我俩也以为是打闪,吓得赶紧往回走,后来郭叔他们来了,我还跟他们说,是打闪了,对吧?”
“嗯,是没错。”
“但是后来,我回去,咂摸出味儿,惊了我一身冷汗。”
李怀安摆正手机,坚定道:“那哪儿是闪电,分明就是有人扔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这答案一说出来,果然得到不少赞同,当然,也有不少人反驳,李怀安笑着看弹幕,与之争辩起来。
“怎么不可能,我就是干厨子的,你懂啥……”
“什么动能势能,听不懂,不然你找人给你来一下试试……”
“大千社会无奇不有哇,那你给我解释解释断口……”
李怀安越扯越来劲,不时还拉上周、郭二人帮腔,名正言顺怼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直播间的人却是渐少。
该到点准备下班、接孩子、吃晚饭了。
网络年代,节奏飞快,离开的,大抵有人信了他的鬼话,知道结果就走了。
谁乐意听他拽着树叉扯淡。
尤其干巴巴,还没多少营养。
留下来和李怀安较劲的,也许还是不服或心气儿不顺,这就无所谓了。
反正达到目的,淡化影响了,随他们发泄。
李怀安见差不多了,把手机递还给二人,说道:“大妈,天色不早了,那就这样吧。”
“啊,哦……”
“那我走啦!”
“哦……行。”
“您不得说点啥啊?收了这么多礼物。”
“谢谢啊……”
“不客气。”
李怀安笑眯眯道:“咱们楼上楼下住着,谁跟谁呀,周大妈您也快回家做饭吧,高空抛物太危险。
明儿就别来了,您瞅见那窗棱上的冰溜子没,保不齐,掉下一根砸头……”
“咋的?”
“就这样!”
李怀安又摸出个丑橘,大拇指一扣,插进里头,汁水横流,“您故去的老伴儿或许乐意,郭叔就不行了。”
周大妈一哆嗦,郭叔也哆嗦。
“是啊,小娥,回家吧……”
“……”
“那就这样,回见。”
李怀安接过大小袋子,“包还是我来吧,有劲儿了嘿。”
“……”
李怀安哼着小曲儿,信步离开,感觉这事处理的还行,一拐弯走出后园,顿了下。
某人正站在拐角,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等他呢。
“你在这儿干啥呢?”
“等你呀!”
“闲的吧,正好,你力气大你拎,这一天累坏我了,胳膊都脱力了……”
“……”
“走吧,愣啥呢?回家,等多久了?”
“你回来我就下来啦。”
“呦呵,那可有一会了。”
李怀安一身轻松,笑问:“冷不冷?”
“不冷。”
纪采薇拎着大小包,嘟哝道:“你可太坏了。”
“别瞎说。”白她一眼。
“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