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昭阳五十六年,初春。
虽已入春,但京城的雪花依旧在飘飘洒洒,狂风将地上的雪花片片卷起,如同是冬季向这天地间,撒下了自己最后的一抹痕迹,便飘然而去,不再流连。
云国皇宫,一名带刀侍卫,大力地拖着一个瘦弱的女子进入了皇后居住的凤仪宫。
就这样,满脸混合着血和泥的苏璃璃,就被扔到了凤仪宫大殿正中。
她此时满身狼狈,脸上被划出了一道道的血痕,血痕干涸,凝结上一道道的疤痕和污渍,她的双手也是被夹的指骨断裂,红肿不堪。
趴在地上,连直起腰来的力气也无。
“真像一条死狗啊!”
只听不远处的凤榻之上,传来了苏璃璃再熟悉不过的一道声音。
苏璃璃眉头轻蹙,嘴唇轻动,连张嘴都会牵扯到伤口,痛的她撕心裂肺,最后只能以冷笑回之。
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听到她的笑声,坐在上位的苏嫣儿当即脸色一变,气氛霎时冷凝。
她站起来,一步步地步下台阶。
高贵的紫狐凤羽百褶裙,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珍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
裙摆处有串串的珍珠加以点缀,让她每迈动一步,就显得格外高贵。
她走到苏璃璃面前,没有说一句话,便先踩上了她早已不堪重负的手。
伴随着苏璃璃一声声的惨叫,她踩得越重。
好痛!
哥,姐!璃璃好痛!
苏嫣儿噙着那假笑,悠悠然地用另一只脚,抬起了苏璃璃的脸。
苏璃璃此时已经痛的没有了别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快死了。
她自从被苏嫣儿带进宫,便没日没夜的上刑,而且每天都在一个狭小、bi仄的空间,根本没有一丝阳光。
有时候她会下意识的认为,自己其实已经死了。
现在的她,只感觉到手上传来的一阵阵的剧痛,却根本无力叫喊,也无力睁眼。
她只能看到她脚上的凤凰双珠履,还有裙边开得正艳、似乎是在嘲笑着自己的牡丹和凰鸟。
“苏璃璃,从前的你就是如此的贱,你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你假心假意的待我好,现在你的样子,可不好啊!
怎么样?你要不要求求我,让我赏你一个痛快啊!
哈哈哈!你知道,我最爱吃酥皮糕了,现在,想必姐姐也是饿极了吧!来人,给本宫伺候姐姐用酥皮糕。”
看着两个人朝着苏璃璃走去,并且大把地将已经粘了草屑的酥皮糕往苏璃璃的嘴里塞,她便乐得直不起腰来。
终于,喂完了糕点的两人,齐齐退了下去。
苏璃璃使出全身力气抬头望去,看到苏嫣儿那高傲的,带着炫耀,带着施舍的一张脸。
那张脸上,妆容是那般的精致,却掩不掉他眼中的贪欲和狠戾。
她将自己的身体当作是一件报复的物品,不计较疼痛的抽出了自己那被她踩在脚下的手。
瞬间,那只手犹如是被沸水烫过,血液和脓水都流了出来,骇人的紧。
苏嫣儿被她这一抽手,差点摔倒,还好被一旁的宫女拦了一下。
苏嫣儿的脸色瞬间布满狠戾,走到苏璃璃面前,恶狠狠地扯起她的头发,逼迫她看着自己:
“苏璃璃,你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镇国侯府二小姐吗?哈哈哈!
我告诉你,现在,你在我手里,你就是那泥坑里的淤泥,你懂不懂,你现在还想要害我,那好,来人,给我打。
打死为止。”
苏嫣儿站起身,看着苏璃璃就那样被一棍棍的打着的凄惨模样,眼里的兴奋愈加浓郁。
“怎么样啊?姐姐?你身为镇国侯府的嫡出小姐,这两天,妹妹我让人招待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啊!哈哈哈!”
苏嫣儿阴恻恻地看着苏璃璃。
苏璃璃被打得很痛,却也努力睁大眼死死的看着苏嫣儿,眼里的恨,犹如把把利剑,直刺苏嫣儿。
她恨,她恨!
“苏……嫣儿,你……”
苏嫣儿看她的样子,轻松的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狼狈样,蹲下身,用手指一寸寸划过她脸上的疤痕。
她的指甲很长,而且都落到了苏璃璃的伤口里,甚至用力划下去,可以想到那种疼痛。
“好姐姐,苏璃璃,你真是傻啊!怎么?长公主和程遥君就够傻的了,你竟然……哈哈哈!”
她说着站了起来,走回到自己的凤榻旁坐下,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苏璃璃道:
“你可知,镇国侯府完了,将我完全当个陌生人的老太婆也死了,长公主府呢?
你不会以为,我会乖乖地将这唾手的皇位,还给程遥君吧!
哈哈哈!长公主已经被我杀了,而程遥君现在,就是我手里的一条狗,怎么样?哈哈哈!”
苏璃璃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她,“你……那程公子……他是真心喜欢你……”
“真心喜欢我?我呸!我苏嫣儿想要的,只有这天下至尊之位,现在我手握生杀大权,他程遥君又算个什么东西。
苏璃璃,你觉得,你会是怎么样的下场呢?”
苏嫣儿狠意瞬间上来,掐住了苏璃璃的脖颈。
苏璃璃此刻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自己的爹娘,祖母,大哥,大姐,还有总是骂自己不争气的表弟,呵呵!
当然,还有那个人。
你在下面等我吗?对不起。
重来一世,她不会让这一世的惨状发生了,老天,你若是可怜我,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
云国昭阳五十三年,春。
镇国侯府。
湘院里,寒梅还在迎着雪花傲然绽放,一阵阵的幽香传送到屋子里。
苏璃璃皱了皱眉,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有苏醒的痕迹。
片刻,那紧闭了一日夜的眼睛,便如同是得到了充足的养分般,睁了开来。
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抹诧异,深吸了一口气,才猛地坐了起来。
她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了,她抬起自己的手,那明明是两只保养得极好的小手,又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完全没有了预想中的疼痛传来,而是光滑无比,手上也无血。
她慌忙下床穿鞋,走到镜前。
镜子中的自己,变成了十五岁之前的模样。
她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指尖从眉头寸寸划过。
她记得,那眉骨处,已经被划了两刀,伤疤垂至眼角,连眼睛都难以再睁开了。
那鼻梁处,被用长钉穿了孔,每次呼吸,都是一次剧烈的疼痛,刑罚精准到每时每刻。
两边脸上,已经被划上了罪奴痕迹,干瘪无肉,可是现在,却是那般的饱满动人。
还有她的手……她的身体……
她这是……重生了!
重生回了昭阳一百七十七年,自己还是十二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