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画白没有否认。
“你见过那孩子的照片吗?”朱妈妈问。
周画白点点头。她确实看过,朱盛庸那里有君君的日常照、钢琴表演照、生日“全家福”照。其中的“全家福”还被她要到了自己的手机上。
“给我看看。”朱妈妈迅速要求道。
周画白下意识摸手机。
朱盛中“腾”地站了起来,吓周画白一跳。同时,也让周画白开始起疑,她很快停下动作,粲然一笑:“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看呢。我哪里有啊。”
朱妈妈暗中扯了一下朱盛中,朱盛中又默默坐下去。朱妈妈笑道:“我是从阿庸头那里看到的,你也是从阿庸头那里看到的吧?”
周画白的疑心又落下去。她想,母子之间没有秘密,她这般戒心森严,反而显得谨慎过头了。
于是,点头。
朱妈妈和朱盛中不动声色递了个眼神。
“那孩子,马上要读小学2年纪了,真快啊。”朱妈妈喟叹道。她知道兰婷生孩子的日期,推算得出来孩子的年龄,只是无从知道孩子的性别。
不知道朱妈妈弯弯绕的周画白,再次点头。
恰在这时,朱盛庸抱着小成进来了:“我怎么闻着臭臭的,小成是不是拉恩恩了?”
窘迫气氛随着小成的进入而消解。朱妈妈不再绕着圈追问兰婷孩子的事,而是火速投入到清理小成屁股的伟大事业中。
朱盛中没有吃晚饭,直接走了。
朱盛庸和小白吃过晚饭,回到自己的小家,俩人路上一对台词,彼此才恍然大悟:合着朱妈妈在替哥哥套小白的话!
小白手捂着嘴巴:“糟了糟了。我全承认了!”
朱盛庸心中燃烧着怒火,他气他妈妈竟然撒谎,说他给她看过君君的照片!
“谎话精!她以前还冒外公的名,签过不该签的字!”
话头一旦打开,一段跟朱妈妈有关的黑历史就随之抖落出来。
朱盛庸抱着小成,周画白跟在后面。两个人走在忽明忽暗的楼道里。小白望着朱盛庸的背影,心想:妈耶,这是一个原则高于亲情,理性高于感性的男人!
是好事,还是坏事?
小白低头上了两层楼梯,想明白了: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是有原则的人会自律。坏处是原则性太强,难免显得无情。
6楼的家到了,朱盛庸怒火还没有熄灭的迹象。小白扫了他一眼,觉得自己不能帮婆婆洗白,那样会在朱盛庸眼中显得是非不分。但是劝还是劝的。
“不要生气啦。小成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
果然一句中的。
朱盛庸迅速平复下来。
话说朱盛中,他开车回家的手都是抖的。路上好几次都神思恍惚,差点发生追尾。副驾驶位置上,放着一顶帽子、一副墨镜和一个口罩。
他从爸爸那里获知8月22日是兰婷养孩子的日子,又从爸爸那里得知有声音像兰婷的女子打电话找弟弟,聪慧如他,马上做了联想,并且刻意记好日子,于8月22日这天徘徊在弟弟的楼下。…
果然,弟弟一个人,拎了一个鲜艳的礼盒出门了。
绝对有情况。
朱盛中一路小心跟随,追到闵行公园天下。奈何小区门卫比较严格,但他也窥视到朱盛庸是朝别墅区走的。
朱盛中的心,一下子晃了起来。
兰婷跟他离婚后,住上了大别墅!兰婷是不是攀了高枝儿才执意离开他的?他的孩子是不是已经跟了别的男人姓?
好一个天道轮回!
他的身边,长着别人的孩子,而他的孩子,跟着别的男人。
朱盛中欲哭无泪。
爱情成败上沉迷一阵子后,朱盛中抹了一把脸,叹了一个口幽深的气。兰婷他就不计较了,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他的骨肉是不是像他当年一样承受哮喘的折磨?那种被魔鬼扼住喉咙的恐惧,他至今都记忆深刻!
神啊,千万别让他的孩子再遭受他的痛苦!他情愿……
朱盛中陡然梦醒。他现在一无所有!他连许愿的资格都没有!
坐错几趟车,好不容易回到斜土路父母家。焦急难耐等弟弟回到家,套了半天也没有套出任何信息。
朱盛中觉得自己不能再耽搁了。惹恼陈静静,也不是好摆平的。
他开着车,有惊无险回到家。
一推开家门,就遭受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陈静静像是要吃了他。他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愤怒得变了形的陈静静。
“你特妈的竟然抛下我儿子一个人在家!”
“你死哪去了?”
“老娘打了你打几十个电话!你特妈的一个没接。找死啊!”
朱盛中只管去抱愤怒的陈静静。陈静静连踢带打,最终,被朱盛中牢牢箍在怀里。陈静静像是个泄气的气球,她哭着贴在朱盛中胸前,两手抓着他的胸前的衣服,呜咽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也不要我们了……”
朱盛中用脸摩擦陈静静的头发,回应道:“不会的。不会的。”
朱古力斜着眼,沉默地看着那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俩大人。
朱古力开学就要读七年级,真正的初中生了。他比五年级时又胖了两圈,因为嗓子处在变声期而不肯讲话。
他被嘴损的同学虐称为“陈寡言”“陈死肥”“陈猪仔”,那些又天真又残忍的同学让他又恨又怕,又怕又恨。
朱古力一点都不介意一个人在家,不知道妈妈为何大发雷霆。发了脾气又那么好哄,没劲。朱古力站起身,默然地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关门声惊动陈静静,她羞怯地擦了一把眼泪,嗔怪道:“你真的太过分,明天补偿一下儿子吧。”
“行啊。”朱盛中心不在焉地回。
“他一直想去游乐场。要不,明天我们带他去锦江乐园吧?”
“行啊。”朱盛中无所谓地回。
晚上,躺在床上,朱盛中翻来覆去睡不着。察觉他的异样,陈静静翻身趴到他胸前:“你有心事!你瞒不了我!”
朱盛中搂着她,神情晦暗:“我在想,朱古力的亲爸,他是怎么做到对朱古力不闻不问的?他就不好奇长大后的朱古力长什么样吗?”
“怎么突然想这些?”
“因为……经你提醒,我意识到我今天亏欠了朱古力。我确实不应该因为我爸爸身体不舒服,就把他一个人留家里一天。
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做不到不在乎。他的亲爸爸,是怎么做到明知道有这么个孩子,却当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