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盛庸不是贸然行动的人,他更习惯在行动前三思。
“你们觉得我辞职做股票养家,怎么样?”午饭的时候,他问林彬和杨。主要是问杨。
“可以是可以。”林彬哭丧着脸,“就是我惨了。我要成真孤家寡人了。”
“不可以!”杨果断发言,“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能靠股票盈利,一个大男人窝在家里,总是不利于社交的,久而久之,会被老婆嫌弃的。”
“对对对,女人最会心理失衡了。”林彬有感而发,“女人最会攀比。她会嫌弃你的。”
朱盛庸觉得杨和林彬的反馈很有价值。
晚上下班回到家,他第一时间询问小白的态度:“要是我辞职做股票,你会不会嫌弃我?”
小白本来想程式化地回答“不会呀,亲爱的,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但,结婚四五年,她已经从理想落地到现实。现实是柴米油盐。
“你真的能靠做股票养家?”
“我能!”
“万一行情不好呢?你知道,总是有熊市的。”
“即使是熊市,我也能赚到钱。熊市里的股票价格只是起伏得比较小而已,并不是一条直线不动。只要有起伏,我就能赚钱。”
朱盛庸殷切地望着妻子周画白,其实,他并没有下最后的决心。当他等小白口中的答复时,突然觉得,要是她反对,他会感到失望,并且会一意孤行,赌气离职。
然而,小白的回答是:“你觉得行就行。我相信你。”
相信。简简单单一个词,却无比沉重。
因为周画白说相信他,朱盛庸反而下不了离职的决心。他决心再观察一下,如果妈妈搞不定,就现聘请一位钟点工再说。
朱妈妈从震惊和慌乱中恢复过来后,就打起精神照顾起朱爸爸来。那些好几天没有等到朱爸爸去领免费鸡蛋的保健品员工,提着两斤蔬菜上门了。
很快,他们发现了发生在朱妈妈家里的异常。
“朱伯伯生病了?”
朱妈妈瞬间泪崩:“你们要负责任的!是你们告诉我,骨冲片可以替代高血压药的。他断了高血压的药,才引发的脑梗死!”
朱妈妈才擦一次眼泪的功夫,两个保健品员工就溜之大吉,消失不见。
朱妈妈回头望着整日昏昏沉沉的朱爸爸,心里有多懊悔,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因为朱爸爸病了,朱妈妈没有办法再兼顾小成,周画白只好先请年假调休,在家照顾小成。
三口之家亟需助手。
“让我爸妈一起来帮忙的话,倒是能免去他们之间的牵挂。那样的话,房子就显小了。”小白跟朱盛庸商量。
“那我们再换一套大房子租?”
“换90平的话,差不多要八千块一个月。”小白摇头。她上班,一个月薪水扣完税金,还不足八千块呢。
朱盛庸思前想后,下结论道:“你父母过来,过不过得惯且不说,含租房在内生活成本至少要增加6千。与其这样,不如考虑你我之间有个人辞职,专门负责照顾小成和照顾家。”
周画白露出勉强的微笑。
“从经济角度考量,你辞职是最好的选择。一则我工资比你的高,二则你比我年轻,辞职后过个一两年,还有再找工作、重返职场的机会。”
周画白的勉强微笑变成意外。
朱盛庸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一定以为我顺水推舟要求全职在家做股票吧?我是想啊,可你信任我,我必须把家里的经济基础打得再扎实些。我不能辜负你的信任。”
周画白不是矫情的人,当下家里人手不足,父母来上海帮忙的意愿也不强烈,为了控制生活成本和提高生活质量,她决定辞职了。
“老公,你现在股市里有多少钱?”
“180万。”
“这么多!预计年底能增长多少?”
“按10的回报率算,应该在18万上下。”
周画白高兴地拍起手来,第二天,就去了公司办妥了离职手续。
周妈妈听说女儿辞职照顾家,打电话道:“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养,你们干脆再生一个孩子吧。两个孩子有个伴!”
周画白像听到大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不过,结束和妈妈的通话后,“再生一个孩子”的念头,却如一粒种子一样落在了她的心田。
朱爸爸的病情并没有好转,相反,因为进食不佳,身体抵抗能力下降,他的半条胳膊生出带状疱疹来。因为不方便去看医生,贻误了看病时间,导致疱疹发得很严重。
水泡一个连一个,起了一大片。
朱爸爸无法用语言表达,痛感还是有的。他痛得哇哇大叫,口齿不清的他却清晰地喊出“死,死”之样的音节。
朱妈妈帮他涂药,也涂得很不耐烦,朱妈妈将药膏一收,冷声道:“去死呀,从阳台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朱爸爸反而忍耐住了。
待小阿姨来看望朱爸爸的时候,朱妈妈表情愤恨道:“早知道他吃硬不吃软,我年轻的时候真应该强势一些,这样阿庸头就可以少挨很多次打了。”
恰逢周末朱盛庸、周画白和小成也在。
朱盛庸听到妈妈这样说,反驳道:“我不怪爸爸。正是因为小时候犯错就挨打,我才养成谨慎的性格。正是因为我的谨慎,我才能做股票不亏欠。我不仅不怪爸爸,相反,我觉得他赋予了我性格中的最大优点。”
朱妈妈轻轻低下头,她摩挲着自己的手,看那双手上皮肤干燥,角质层老化。她万万没想到,家里最坏的人,最先得到原谅。而她用心良苦,却被疏离。这是什么道理?
小阿姨笑嘻嘻道:“阿庸头是个好孩子。”
周画白直接走到婆婆身旁,双手很自然地搭在婆婆肩头,没有说什么,却给了婆婆最需要的支撑。
“你以后对妈妈好一些。”回到家后,朱盛庸收到来自小白的嗔怪,“妈妈这辈子,真的蛮苦的。”
“她苦什么?”
“她没有遇到一个能跟她心灵沟通的丈夫,孤独地活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养大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好高骛远,结果一事无成另外一个身心独立,却独立得过了头。到头来,她什么安慰也没得到。你说她苦不苦?”
朱盛庸鲜见地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