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致，有时间我们聚一聚吧，邹婷回来了了”。

“这段时间不行，下次再约啊”。

虽然芜城的天气冷的快，但也不影响它盛夏时的燥热，林致躺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外面的知了声此起彼伏，吵的人很是不安。

“算了算了，生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睡啥睡”林致翻了个身，快速的起了床。

她想去院里看看，老人们了年纪，最怕热忌冷，这个暑有些难熬啊。

一出门，远远地，她就看到有个妇人在像门卫打听着什么，还不断往这边张望。

是吴梅，林致认出了她，很多年前在酒会，站在李海波旁边的。

“这是我们的负责人林主任”门卫王叔客气的介绍到。

“林主任您好啊”妇人倒是会来事，一把拉住她的手说道。

很显然，她不认识林致。

林致报以微笑的握着手，客气的回道“您好，阿姨，这边是要申请老人入住么？大概是个什么情况”。

林致看出了她的陌生，所以也就把话藏了起来，既然不认识，那就更好开展工作。

“是这样的”吴梅坐在办公室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

林致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面，很简单的一张桌子，没有任何的装饰，电脑都没有打开。林致很少在这边接待客户，常常在前台就能看到子女们匆匆把父母送进来，像是来不及说话，填了资料就走。久而久之，这个办公室就闲置下来，桌子落了一层的浮灰。

“阿姨，您说吧！”在前台，林致看出她的难言之隐，把她带了过来。

“是这样，我就想问问，你们这边年轻的客户收不收”吴梅凑近一点，低声问到。

林致看着眼前已过六旬的妇人，快速的理解一下此刻她想表达什么，是她来嘛？这里的老人大多到了古稀之年，亦或无人照拂，重病缠身，虽然吴梅看起来满脸愁容，但不像是要过来安度晚年的意思。

吴梅看到林致半天没有接话，赶紧凑近又说了一句。

“是这样的，主任，我家有个亲戚，生了病，30不到，家里太忙了，顾不她，但是你放心，费用我们加倍。”

“阿姨，我们是安康院，不是医院”林致反应过来，慌忙解释。

这边是没有成熟的医疗条件，不可能接受治疗，尤其是这么年轻的病人。

“不不不”吴梅开始慌乱起来，一把拉住林致的手开始颤抖“林主任，真的，我偷偷看了好久，这边的环境好，人好，都说你善良，你帮帮我”。

她的眼眶开始红了，大滴大滴的眼泪滴在了手。

“孩子太可怜了，不能送到那些医院里，她很乖的，真的，不会出去吵到你们，你只要给她点吃的，不打她就可以了”。

林致被眼前老泪纵横的吴梅吓住了，她赶紧扶起她。

“阿姨，我知道你的难处，这边方便的话，我做个家访，方便去看看病人么？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很难做”。

是的，非常难做，多少老人离世的时候，一群久违露面的孝子贤孙们冒了出来，各种打骂。有怪他们照顾不周的，有污蔑他们苛责老人借此拖欠几个月的看护费用的，说也奇怪，怪来怪去，很少有责怪自己的。

林致留了个心眼，见一面再找个由头拒绝，总好过在这里拉拉扯扯。

在养安康院的一年，她的心也慢慢坚硬起来。

妇人像是得到了大赦，不住的点头感谢，抹着眼泪就要下跪。

林致慌忙拦住。

2

屋内，灯光很暗。

吴梅轻轻坐在床边，喃喃道，看不出她的表情，但语气止不住的颤抖。

“孩子，吃点东西吧”。

她的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自己家家传的心脏不好，今天在安康院说了太多的话，情绪波动太大，一时有些受不住，回来吃了好几片药才安定下来，此时的心脏还嘭彭直跳。

她又凑近了一点慢慢得哄着“我喂你吃点东西，吃一点，不吃人也熬不住的”她哆哆索索的端过来一碗粥，勺子就要凑过去。

果然，床的女子平躺着，闭眼不言，像是睡着了。

吴梅扶着床边，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她哭自己这辈子命太苦，年轻的时候身体不好，孩子放在老家养着，大了时候送回来，果然感情就是淡淡的。她哭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后来总想着再生一个，从小养着，体会孩子绕膝之乐，因为爱人的工作耽搁，她哭自己总是在这间屋子里各种歇斯底里，像个疯子，她哭……

屋子里的她慢慢安静下来了，她这么多年好像一直在哭，可也是奇怪，她哭来哭去总是哭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怪过别人，是啊，她能怪谁呢。

她忍不住又将勺子凑走前，乞求到“孩子，吃一口吧，妈妈求你了”。

床的女子依旧不为所动。

一辆汽车在楼下熄火停下，灯光照进了屋子。这才看清，女子被绑在床，像只螃蟹。

“我今天去了安康院”吴梅听到门外的走动声，冲了出去。

可惜对方没有接话，说也奇怪，整个屋子三个人，倒像是她常常自言自语。

“你把她放进去干什么，我说送到精神医院不好的很”男子擦了把脸，瓮声瓮气的说着，一股子无所谓。

“孩他爸”吴梅今天第二次拉着他人的手颤抖着。

“你做做好事吧，求求你了，孩子不能送进去，不能啊”。

她偷偷进过精神院，十几个人住一个屋，男的女的，像极了坐牢，有人在哭有人在闹。护士过来也不说话，拿着个针剂就扎了进去，瞬间都安静下来，眼睛呆呆的。还有人绑在床，喃喃自语，旁边的病友拿着袜子淡定的给他们擦脸。

但是所有的人都在喊“我没病”。

“我没病”床的李颖突然在床挣扎着，她想起来，大声嘶吼着，似乎是要挣脱绳子，脸青筋暴起，像极了一头受了刺激的小兽。

“娃她爸，我求你了”，吴梅终于跪了下来，泣不成声。

“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你可怜可怜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伤害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李颖继续大喊起来，歇斯底里，她的手四肢不停地挣扎着，床边被摇的快要散架。

“去去去，你想去哪去哪，不要来烦我”李海波快速的拿着毛巾塞住了嘴，点根烟兀自的抽了起来。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吴梅轻轻的摸着李颖的额头。

“乖，我们搬出去住”像是在跟自己说，她浑浊的眼睛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