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对答如流，但用的都是日语，而老登逼如此词汇，风间琉璃显然是初次接触，但细品过后，倒也显得格外出彩。

“老登逼啊……”风间琉璃反复咀嚼这个词汇，哑然失笑，“还真是直线条一般的逻辑思维呢。”

看不惯，看不顺眼，不待见，那就杀了。

这般思维，恐怕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吧。

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好吧，我得承认吗说的有道理，这样的确要简单很多，是我想复杂了。”

风间琉璃难得地又笑了，笑得很开心，他是一个如同戏子般过活的人，扮演不同人生，倒也千姿百态。

笑是常有的，但很少像现在这般真实。

风间琉璃知道，王将是杀不死的，今天他会像一滩烂泥一般躺在那里，摆在眼前，但转眼，或许就在明天，对方便又会以一种若无其事的姿态走到他面前。

可那怎样？

绪方以最直接的方式，好似醍醐灌顶一般，一句话就让风间琉璃心底里的恶魔释放了出来。

是啊，王将这个老登逼是不死的，会复活。

但这不妨碍他一次次地杀掉这个家伙。

就该及时行乐，图那心里畅快，麻溜下手才是！

风间琉璃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整个人的精神面貌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他看着绪方，也难能可贵地顺眼了许多。

就结果来看，这才是两人相互认可，真正开始对话的契机。

风间琉璃也的确想谈谈了，他主动熄灭黄金瞳，以此彰显友善的态度。

绪方见状，眼底金光逐渐黯淡，也是熄火。

风间琉璃的梦貘不是那么好撑住的，说句实在话，他之所以突破得那么简单，纯粹是因为头疼得厉害，精神上处于抵达一个临界值，硬生生触及了人体自我保护机制。

他有些萎靡，但强打着精神，不顾疲惫地杀掉王将，也有为自己营造一股气势的打算，绪方潜意识不想落入下风。

绪方眼底闪了闪，在风间琉璃暂时放下敌意后，他就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好好了解、认识这个世界的机会。

“能和我说说吗，你，我，还有外面那些人，到底是群怎么的存在。”绪方缓缓开口，但选择性隐瞒了自己清楚混血种的部分。

“我没有明确数据，但我大概能估算出来，即使不考虑爆发态的情况，只是常态，我也能做到所谓‘超人’般的行为。”绪方脸色很平静，但眼神微微波动，涟漪微微荡漾，“或许比不上电影，但超人类的称呼，绝对是担当得起的。”

他表现出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装成了一个刚接触阴影社会的萌新。

接下来就是套话了，他想听听风间琉璃是怎样说的，当然，身为成年人，他有自己的判断能力，不至于被人给忽悠了。

略微沉默一会，绪方继续开口，补充般说明道：“身为‘超人类’群体，不同人力量显然不同，我是群体当中极其出众的那批，你也是一样，但我们都是同类。”

“对，我们是同类。”风间琉璃爽快得很，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这次，绪方倒是一愣。

随即有些狐疑，这么快就承认了？

“我们都是异类，是不为人知、也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鬼，我们人类外表下的身体里面，流淌着龙类的血！”

“混血种！这就是我们给予自己的定位！”风间琉璃道。

“我们既非龙，也仍有一半是人类，有着人类的一切弱点，但我们却更强，手握暴力，也掌握着权利，如同阴影一般潜伏在人类社会的底层……”风间琉璃那张脸庞略显青涩，却也透着一丝妩媚，他饶有趣味地看着绪方，观察对方脸上的表情。

这里他留有私心，在介绍自己的时候，风间琉璃将自己和绪方划分成了一个整体，称之为“鬼”，这是为求共感，求同存异。

……也是想要将眼前这家伙，笼络到自己手下。

比较出乎他意料的是，绪方依旧没有太大情绪波动。

就仿佛一颗石子沉入漫漫湖泊中，虽有水波起伏，但却也很快地，很轻松就能得到平息。

“是吗，”绪方只是点了点头，“原来我们是这样的东西啊。”

他声音很轻，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原来你还没有吃饱”一般，透着某种我在听却又无法让人指摘的无力感。

不过，和风间琉璃想得不太一样的是，绪方其实是很认真地在说这句话。

原来我们是这样的东西呢……

人总是说，认识这世界。

绪方是没有过去记忆的，这点无需强调。

所以打从一开始，他就和别人不一样，他身上存在一种疏离感，或者说绪方一直都没有融入进这个世界。

他清楚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借助候选者这个身份，知道自己是混血种，背负龙血之人，是个异类，但也仅此而已。

绪方是茫然的。

这是血之哀所致，龙类一直都是孤独的，龙类是需要力量、掌握力量、也渴望力量的族群，家庭、亲情、温暖、男女爱恨都是极其稀少的，但却并非没有。

这种铭刻融入进基因里的，便是血之哀。

龙族血统比例达到一定的程度，就不算真正的人类了。

正如同现在的绪方……

所以他也有血之哀。

唯有同类汇集，才能消弭掉这种孤独，一如此刻绪方和风间琉璃的交流。

是啊，大家都是异类，真正的同类像是满天星一般散在世界各地、各个角落，或许的确稀少如晨星，但却又不是真正孤单一人。

巨龙昂首矗立在荒原中央，愤怒狰狞咆哮世间，大家都是怪物一样的存在。

不容于世，亦却又苟同存世，藏身、融入在这个人类社会。

绪方清楚，大家都是不一样的人。

人类能架构交织组成一个社会，而潜藏在人类历史当中，汲取血液稳步发展的混血种社会，同样具备与其如出一辙的复杂性质。

这些都不重要，绪方没打算深入了解。

但哪怕只是知道这些，就已经不虚此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