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南回相国府的事情,在他刚落脚的时候,早已经传遍了满朝,又是引起了不少的讨论。
自景苒登基以后,她性格迥异,阴晴不定,行事不按常理,这种出乎常理的对后宫妃嫔的宽容恩赐,愈发让人猜不透这位尊主的心思。
演武场
景苒靠在贵妃榻,褪去了暗沉的朝服,破天荒的穿上了一件颜色稍艳的长裙,头发依旧松散着,两鬓垂着小辫,脸颊白皙,微微上挑的眸,显出了几分难得的灵动。
不过这也仅仅只限于一瞬间。
“灵动”的少女,靠在榻上,掀着眼皮,饶有兴味的看着不远处演武场上的“游戏。”
如果程南在这里,他一定很熟悉。
一群亡命之徒,互相厮杀,只为了自己活着的资格。
不过这一次倒是有些不一样,一群亡命之徒里,凑进去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孩童。
这些都是从死监里拉出来的,死监里的人,唯一解脱的方式,就是死亡。
不管是老死病死,还是供上位者玩乐虐杀而死,始终都是一个结局。
死监内男女不分管,男女媾和,自然有诸多杂生子诞生,不过这种孩子一出生,一般都是会被狱守抱走溺死。
偶尔也有漏网之鱼。
榻上的女人没有什么反应,在她眼里那些围猎场上奔走的畜生没有什么区别。
那孩童傻傻站在角落里,看着一群自相残杀的“同类”,痴愣的吓尿了裤子。
一群穷途末路的“人”,厮杀间好像还保留了那点约莫的人性,从最开始都没有人能对着那孩童动手。
景苒撑着下巴,眼里满是趣味,嘴角微扬,心情是显而易见的好。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光看着,就能让人热血都要沸腾了起来。
人性吗?
最是经不起折腾的东西。
李主事看的多了,脸色如常,但是其余一些资历尚浅的侍从,看着眼前的一幕,皆脸色发白,隐忍呕吐的恶心感。
他瞥了一眼那几人,眼神警示。
不着痕迹的看向贵妃椅上的景苒,懒怠的姿态,心情确实不错。
陛下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想起过这些“游戏”了,怎么今天又想起来了……
他微微皱了眉,没再看下去。
不过一会儿,场上就只剩下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还有那个蜷在角落,抖的异常的孩童。
最后一个人才有活命的机会。
这孩子必须死。
像是终于等到了高潮一样,景苒微微起身,期待着那犯人的下一步。
那点可怜的善意,在生死面前,算的了什么呢?
那犯人驻足犹豫了一瞬,那孩子显然也感觉到了面前人的杀意,他颤抖着,脸上显而易见的恐惧。
出生到现在,他今天是第一眼看见外面的天空,弥漫在骨子里的,是监牢里的暗无天日,还有腥臭和死寂。
那人确实犹豫了,但是也只犹豫了一瞬,在生死面前,人性确实不值得考验。
看着那成年人满身血迹的往前走着,景苒嘴角的笑容也愈发明显,林主事面无表情,那些侍从看的毛骨悚然,一个个垂下眼,不忍再看。
那孩子下意识的想要跑,躲开着扑面而来的杀意,但是斗场总共就这么大,他不管往哪跑,身后那股越来越近的杀意,总是如影随形。
他流着眼泪,张着嘴,咿咿呀呀的吐着含糊的字眼。
他是个哑巴。
怪不到能躲过狱守的排查。
直到力竭,他倒在地上,一点点的往前爬着,眼神茫然的朝四处看着,没有焦距。
这是他头一次看见天空,知晓世界之大,对他来说却是昙花一现。
身后一股大力袭来,他被按在地上,那人掐住了他的脖子,孩童的脖颈脆弱易折,大力不断,孩童被掐的脸色泛青。
他像只幼兽,被按在泥里。
濒死之际,却感觉脖颈上那股大力猛的一松,上一秒还在掐着他的巨人,下一秒却已经倒在了他的身边。
而不远处,身着丽裙的女人,赤着脚站在洁白的地毯上,她的脚踝上,还配着铃铛的装饰。
景苒手一松,手上的弓扔在地上。
她脸色已经没有开始的笑意,眉宇微微蹙起,刚才还兴致勃勃的人,现在却是满脸的乏味。
她向来喜欢玩弄人性。
只是已经知道结果的事情,对她已经失去了最吸引力。
侍从哆哆嗦嗦的上前,给她赤裸的玉足穿上鞋,她脚踝的铃铛随着她的走动作响,景苒拿起匕首,朝那孩子走去。
说什么唯一能活下来的资格,弱者和强者谈规则,一开始就是一场笑话。
谁生谁死,从来都是她说了算。
那孩子看着那上一秒还救了他的人,下一秒却拿着刀朝他走来,天堂和地狱,他在一瞬,切身体验过了。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窒息的眩晕感还未消失,他已经走到了尽头。
景苒走到那片血污中,一地的死尸,她没有任何的反应,身着华服,干净的和这格格不入。
“杀过人吗?”
景苒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脚踩在那成年人的脸上,脚踝的上是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还有那精致细小的铃铛,伶仃作响。
孩童没有反应,或者说已经忘了反应。
景苒垂下眼,打量着脚下的“人”,眼神和她围猎抓捕的动物一样。
匕首丢在那孩子面前,她耐心极好的说着:“来,往下刺。
她本意是亲自了结这孩子的命,这种蝼蚁,怯弱,恐惧的东西,恶心的很。
她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她亲自来取他的命,替他结束掉这卑微如尘,恶心不堪卑贱的一生。
但是看着脚下还有喘息的男人,景苒突然又改变了想法。
那孩子打量着眼前的匕首,眼睛红肿,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眼前衣着艳丽,美的好似天人的女人,她眼眸里都带着笑,声音悦耳,像那白皙脚踝上发出声音的铃铛。
“你不杀了他,那就杀了你自己。”
她笑的那样好看。
嘴里的话却是那样另人胆寒。
……
最后的结果,景苒没有再去看。
她转身一步步往外走着,身后传来一阵阵的呓语不清的嘶吼声。
只见那孩童的举着匕首,一刀刀的扎进躺着男人,一刀又一刀,血溅了满身,不止不休。
咿咿呀呀的声音,没人知道他到底要表达什么。
对于陛下这种让人不解的趣味,李主事已经习惯了。
这游戏已经玩到了结局,景苒已经不感兴趣了。
“暗卫营是个好去处,把那东西送过去。”
物尽其用。
她挑了挑眉,止不住的愉悦。
今天的事,血腥的很,她冷不丁想着若是程南在这里,那人老鼠般的胆子,肯定又要脸色发白的昏厥过去。
又或是不止不休的念叨,拐着弯的让她少杀人。
又或是其他什么反应。
她其实对杀人没有太大的兴趣,她只是喜欢人临死之前,那些脱离人性的表情和选择。
剥开层层伪善的外表,露出的最黑暗很真实的内里。
此刻倒是有些后悔放他出宫了。
想着自己今晚给程南特地安排的“游戏”,景苒心情愈发好了。
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
那小老鼠,会是什么反应呢?
“来人,准备一下,朕要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