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时间显得比较紧急,赌徒却有一会儿没说话。
黑暗中有一种神奇的感觉:他在微笑。
“我不知道。”他说。
“你不知道?”
“即使是殉道者之间,也不知道其他殉道者的极限在哪儿。他们会做什么。”
专业赌徒不紧不慢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们觉得我也是殉道者,因此认为我可以估计战争贩子的想法。”
“确实如此。”以查说。
“我明白。”
赌徒笑了一声,笑声清晰:
“殉道者每个都不同。因为道每个都不同。他会做什么,我不知道。
事实上,我们之间是最无法互相理解的。就像从一个极点到另一个极点。我只是知道的多,要说理解的话,我可能还不如你们。
不瞒你说,我甚至不知道造陆师具体要做什么。”
“我以为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她的所作所为。”以查道,“然后你说,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是的。”赌徒说,“我不知道。但我还得阻止。”
以查停了一会儿,说:
“你真是赌徒。”
“当然。”赌徒说,“当别人认为你是赌徒时,你最好真的是。”
“噢。”柯启尔说。
他的声音显得很遗憾似的。
这是天使又无法控制同情心的结果。以查真的不知道这时候有什么好同情的。
“但你刚才阻止我们去躺下的塔那边。”以查想了想说,“你知道正确的路线?”
外面终道之末背面的外表就凭刚才他们所看到的,根本毫无“路线”可言。
“我只是知道一些他们的习惯。”赌徒说,“思维问题就变成了行为问题。行为问题又变成了概率问题。”
这倒不错。
以查真心喜欢这句话。
如果他今年只有五十岁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说:
“你说的很对。看起来我们一定能好好相处。请加入我的宇宙知识共享计划,我们一起来建设新的文明。
等我从各种各样的文明中收集到足够的知识,再把正确的思路播散出去,创造出足够新文明生长的土壤就会开始的。我现在刚开始。
现在的进度是:学习各文明的通俗文学作品。不管怎么样,请加入我。”
不过以查已经四千岁了,所以他只是问:
“照你判断的话,大概率的事件是?”
“这里看来已经被战争贩子改造成基地了。”
赌徒答道,“既然是基地的话,一定会有指挥部。他本身应该就在指挥部里面。即使他不在,那里也会包含所有无法去中心化的信息。我们应该优先到那里去。”
啊嗷。
妙不可言。专业赌徒又得一分。
以查觉得他说话好听极了。
“优先”。这绝对是个好词儿,但在地狱真的很难听到有谁这么说话。
他开始觉得自己提出的“我们是肝胆相照的同伴”不再是权益下的虚伪计划了。当然也许这其中有一定的因果关系。
“终一母星幻想等结束了再验证也来得及。”以查对柯启尔笑道,“看起来我们有位合格的领路人了。”
“行。我们先跟你去吧。”以查转向赌徒。
反正“阴谋的黑影”无论如何是要找的。虽然“终一母星幻想”无疑是他们的兴趣所在。
“躺下的塔”就在那里。它又不会跑。
对吧。他安慰自己。
“你在哪儿?”柯启尔突然说。
“嗯?”以查下意识答应。
“不是说你。哎呀。”天使道。
“我?”专业赌徒的声音露出讶异。
静了一刻。
视野中一片漆黑即使不是,以查也看不到两个透明的身影干嘛了。有那么一瞬间好像从哪里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白光。
白光幻觉一般熄灭。
过了一小会儿,只听赌徒淡淡地说:“谢谢。”
“噢。”以查没多问发生了什么。
天使的把戏有很多。尤其是当他们心生怜悯的时候。
也许柯启尔只是表示了一下鼓励。
“虽然我还能维持一会这个小情景。但还是把这点力气留在之后用吧。”
赌徒轻轻笑了一声。“不如我们现在就走。”
“你们看不到我的话”
他一边继续说,以查一边感到手里被塞进了一条绳子的一端。“如果你们相信,我可以拉着你们。”
“当然相信啦。我们是肝胆相照的同伴嘛。”以查随口说。
“是呀。”柯启尔也道。
赌徒大笑。“我知道了。我们走吧。”
“缝隙。”以查说。
“缝隙。”柯启尔说。
“证。”赌徒说。
……
黑暗从他们眼前被擦去。
赌徒收回临时搭建的规则情景,立钩和殷红的大陆的背面重新出现。
感到手中看不到的绳子被轻轻一拉
以查捏紧绳子的那端,回头看了那有可能是“躺下的塔”的东西一眼,跟随着指示的方向飞去。
荒凉,殷红。
一切看上去很平静。
平静只是远观时的表面现象。
除了会发射出具有追踪能量的钝头红光的裂沟外,他们连续经过大量垂直喷射出撕裂三叉一种具象化的规则,不需要戳刺,光接触就可以让受体皮开肉绽的密集巨坑差不多让他们蜕了层皮的绷粘膜陷阱血液解锁的,一个倒金字塔样式,大的吓人的连续机关……
全神贯注着,还算轻松。他们通过了一道又一道阻拦。
但没谁感受到欣喜。
胜利的希望,无法妥协的理由,盈收的回馈都是战争贩子在不留神时会放在你的口袋里的。
等它开始爆炸时就晚了。
它一爆炸就会直接爆炸。
他们穿过一条逆风的,绕度为53,和火山口一样粗的管道。
难道这些东西都是战争贩子设置的吗?以查忍不住想。
不止这些泛着青光的钩子,那些庞然大物看上去实在太古怪,令人毛骨悚然了。
有些拼接方式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要不是可以直接辨认通用规则而非在实体上钻牛角尖,他们根本无法通过。
事实上,他们能通过也很奇怪。
战争贩子会让他们通过吗?他百分之一百知道他们的到来。双方都了解到对方不怀好意了。
“证。”赌徒说。
同时以查手中的绳头被拉了一下。
左转。稍微靠上一点。
以查向左转,向上飞。
空中孤零零的悬着一个圆形的大门。确实是在空中门的上下左右和前后都是空荡荡的,就好像谁搬家忘记把门带走似的。
那门甚至只有个门框。要说它是个没有火的火圈也未尝不可。
不过以查心知肚明,那一定是所谓“指挥部”的入口。
“证。”他和柯启尔答道。跟着赌徒飞入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