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闲跟着舒啸山来到急诊科的时候，急诊科并没有方闲所想象得那么人声鼎沸、病人和家属脚挤着脚，也没有电视剧里面的那么嘈杂！

当然穿梭来往的病人、家属、医生和护士都不少，而且脚步匆匆，偶尔还有推车轮胎碾压地面的卡拉卡拉声。

作为医学实习生，对急诊科都有一种天然的恐惧，认为这里出现的都是那种即将要面临死亡的急诊患者，在这里工作的医生，也是个个身手不凡，还有看过了在网络上的医疗剧，都会对急诊科避之不及。

轮到急诊科的实习生，都会借口不来，生怕被打！

方闲之前的急诊科实习轮转都用去备考研究生了，根本没来过。

但是就目前来看，似乎急诊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就只是地方比普通病房宽很多，

然后还分了许许多多的诊室及不同的区域。比如留观区，急诊病房，急诊ICU等等，让方闲一时间根本目不暇接。

还有不少的病人被推车急急地推来推去，有人是被家属推着，有人则是有医生跟着床，脚步匆匆，遇到人挡路就大声地喊“麻烦让一下”。

有推车来时，舒啸山都带着方闲主动避让，还说道：“这里一定要眼疾手快脚快，不能挡了别人的生命通道。”

方闲点了点头，目光更加敏锐地注意着远处和转角，生怕被撞。

舒啸山一路走来，还遇到了另外几个跑会诊的熟人，他们都非常热情地和舒啸山打着招呼，口里喊着舒主任。

跟着舒啸山的方闲，自然是被他们都一一忽略过去了。

“啊！疼！疼。”

方闲还正自打量着周围时，即将接近的外科急诊诊室里面传来了一声痛苦叫声，明显是一个孩子怯生生的叫声。

接着便有一阵怒吼声传了出来：“你手不知道轻点啊？我儿子受伤了你看不到吗？受伤了痛不痛？”

“你放手！你要干嘛？”

“我让你下手轻点儿。我儿子他刚刚痛得都叫了。”

“那你来，你来处理！你来处理行不行？我让开，你来处理。”

“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我要会处理来你们医院干嘛？你们院长呢？你就这个态度吗？”

“连伤口我都不看，我要给他处理什么？有伤口怎么会不痛？我下手很重吗？你到底是来找我吵架的还是来给你小孩处理问题的？”

吼声让路过的护士都稍稍绕了开，手里端着药盘里的盐水瓶因避让的惯性倒下了，她又赶紧正了起来，一边依旧小跑着。

接着附近的诊室跑出来了一个白大褂，快速地绕过了两诊室间的墙壁后，又走了进去，开口就劝道：“这位家属，你先把手放开，你再这样我直接报警了啊？”

“你们要人多欺负人少是吧？”家属的怒吼声又传来了。

“我们不是来找你打架的，你是来看病的啊。你看看你孩子的伤口，现在都还在流血，你把医生这么架着，这算怎么回事？”刚进去的那个白大褂说。

“你耽搁的时间越久，痛苦的还是你家孩子。你冷静一下！”

这时候，舒啸山和方闲两个人也正好走到了外科诊室的门口。

舒啸山直接走了进去，一边道：“杜医生，赵医生，您喊我来看的病人呢？这是搞什么呢！”

“在这里，就是这个小孩。他的前臂受伤了，而且肩关节也受了伤，疼痛很明显，但家属拒绝做检查！”叫杜医生的人指了指旁边坐着的满脸痛苦，但此刻哭都不敢哭出来的不知所措的小孩子，说。

“这是怎么回事？”舒啸山扫了那小男孩一眼，对方怯生生地缩了缩身子，但又带动了伤口，痛得嘴巴瘪得更大了。然后整个人呆在那里，弱小又可怜，双眼里泛着水光。

“怎么回事你不会看吗？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来你们医院都一个多小时了，就一直喊我儿子在这里等着。也不给处理，就一直让他在那里痛着，谁不生气咯？”家长看到舒啸山的年纪比较长，估计是个管事的人，就在那里埋怨道。

他身材壮硕，一米七八的个子，浓眉大眼，嘴唇也很厚，胳膊堪比普通身材成年男子的大腿了。当然脾气也相对火爆，此刻双目逞圆，感觉能把人给瞪死。

那个叫杜医生的人便辩驳道：“你挂号的时间是08:45，现在是09:02！我给骨科打电话的时间是08:50！你这一个小时是怎么来的咯？”

“我都给你详细地解释了，你孩子的病情需要骨科专科医生来处理，喊你先照个片看看肩关节，你非不同意，就嚷嚷着要我处理伤口。要是他骨折了，我怎么直接处理伤口啊？我又没有透视眼，我怎么看他的骨折，你就在这里一直骂骂咧咧。”

“我说那我就先看看伤口，才揭开他的纱布，孩子觉得痛了叫了一声，你就开始动手了。我是神仙啊，在这里空手空脚地看个伤口就能做到不痛吗？你这个人真的是，把我们医生就当成神仙似的。”

“那我儿子受伤了不来找医院我去哪里啊？来了这么久都没人处理。你们这是怎么开的医院嘛？”壮汉吼道，但是也早就把手松开了，依然是不依不饶。

杜医生还要说什么，舒啸山就道：“这位家属，你先消消气。我问你个不太耐听的问题啊，你能提前想到你儿子今天受伤吗？”

他当时就气急败坏道：“你讲个屁话。我要是早知道，我今天早上就不骑电动车送孩子了，那个傻.逼司机别了我一下，我急转弯让他，孩子在地上刮到了，我都没去找他麻烦就直接送医院来了。”

“但是我记住他车牌号了。”

他是情绪激动，似乎后面肯定会找那个人的麻烦似的。

舒啸山就说：“那你也应该明白，我们医院是算不准刚入院的病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啊？我们要是能预料到你儿子正好受伤，就在这里准备着，那我们不和那司机是一伙的了？”

“你觉得对不？我是骨科医生，我们病房里还有二十多个病人等着我查房，我能说不给他们看病，就二十四小时在这里等着骨科的病人吗？”

“就好比，现在我说我有事要去处理其他的病人，你同意不？”

“你们这么大医院，骨科不能派个人来这里守着吗？非要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医院生意这么好，服务完全就没跟上。”那壮汉把眼睛缩了回来，似乎刚刚舒啸山讲的话，还是说服了他。

“人手不够啊！我们科室里做手术的队伍都是挤着挤着拼的。医院再大，也要专业的人啊。哪里有那么多人手？你去其他医院给我们找几个专业的人才咯，我们主任和院长会非常感谢你的。”

“专业的医生又不是大街上就能随便拉个人来就充数的。”

“再则，医院里做的不是生意，没人拿命来做生意的。”

“当然啦，我们现在的主要问题不是讨论这个，我们还是要先把孩子的情况了解清楚对吧。我是专业的骨科医生，现在我需要看看你孩子的伤口，并且还要做个基础的体格检查，看他需不需要做更加精准的检查。”

壮汉嘀咕：“又是检查。”

舒啸山径直去给小孩看伤口去了，耐心而缓慢地解开了纱布后，道：“疼吧？我知道很疼的，但是这纱布必须要揭开看一下，小朋友，你最喜欢的动画片是什么呀？”

“喜洋洋与灰太狼，还有熊大熊二。”小男孩说。

“那！”

舒啸山正揭开着纱布，正要再转移小孩注意力时。

忽然门口就响起了一阵紧急的警报声和剧烈地刹车声，警报声停后，立刻就响起了几个人大吼的声音：“让一让，让一让！车祸！大出血！~”

大吼声下，几个绿衣服的随车工作人员把急救车的后门打开后，一个浑身都是血迹的人，被推了出来，他身上多处草草简单包扎的出血口，血渗透了包裹的纱布，黑红相间。

满脸结了厚厚的黑色血痂，左手边有绿衣服持着氧气罩跟着跑，一个人跪在了床上右手边按压着某个地方。

按压的跟车急诊医生，对科室里大声说：“大出血！大出血！通知骨科和血管外科，送急诊手术室！”

可能急着说话的时候，手按的方向发生了微微的偏移。

顿时从患者的大腿上按压处呲呲呲呲地往外呲出血来，喷了他一脸，还好他及时闭上了双眼。

但整张脸顿时变成了凶神恶煞，屠人无数的屠夫似的。血滴灌流而下，顺着下巴而下，然后他又睁开眼，非常镇定自若地再次调整了按压的姿势。

好像杀人见血不眨眼的刽子手。

看到这一幕，四周围观的病人和家属都傻了，赶紧后退了几步把通道给让了出来，还有几个比较愣的，也被人拉得身子偏斜着差点垂直倒地，还好快速地稳住了身体的重心。

脸色变幻不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推床看，眼皮都在上下龛合抖动不停。

推车的速度极快，上缓坡也根本不减速，车轮哐当哐当作响。

舒啸山马上就把小孩撕开一角的纱布给还了回去。

然后急急忙忙地往本能地加速跑。

壮汉一把拉住了要跑舒啸山，道：“医生，你干嘛去？我孩子啊。”

“你孩子的这个情况非常轻微、你先带他去照个片看看有没有骨折、然后喊我学生缝合一下、那边的人，可能随时就死了！”

“死你明白吗？方闲你把病人处理一下。”舒啸山一边快速、浅停顿地说着，一边把壮汉的手给打掉了。也来不及去整理被拉得斜挎跨的衣服，连看向方闲的时间都不给，就直接跑了！

医生的眼里，人命关天。

先救命，再救伤！

这个孩子，就算丢在这里不管，也不会出现生命危险，那边又需要骨科医生的病人，他舒啸山又是骨科的人，他不可能不过去！

与此同时，急诊科的各个仿若蚂蚁窝般设立的诊室里冲出了一大堆白大褂，看到场景后，仿若见到了即将搬运回家的食物一样，一蜂窝地簇拥了上去。

剧烈的吼声四起：“来人，配血！通知血库，备血浆全血！”

“打电话给骨科、血管外科、神经外科，心内，请全院大会诊！”

“准备带C臂机和介入设备的手术间……”

“前面的，让开！”

“……”

一个个的脾气当时就暴躁了起来……

杜医生看到壮汉要去追舒啸山，马上拉住他，上前解释道：“那边那个病人，稍微晚一点，命就没了！希望你能理解。”

“而且舒主任？！”杜医生看着被舒啸山丢下的方闲，一时间后面的话也说不出了，这么年轻的学生？能靠谱吗？

壮汉自然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然后也偏头看向了白白净净的方闲，虽然此刻方闲的神色非常沉稳，但这张脸，怎么看怎么不像一个医生啊。

出去当小白脸还差不多，能搞得定自己儿子的伤吗？

他便道：“那我先去照个片吧！说不定舒医生很快就回来了！”

刚刚病人呲血的那一幕，饶实把他也吓到了，好像和他一比，自己孩子这点伤，就跟闹着玩似的。

所以也不闹了。

医院真不是普通的买卖谈生意的地方，大家的命就这一条。

而且刚刚也并不是医生并不为他孩子着急，而是他孩子还真没到让医院开始疯狂运转的那种受伤程度。

“我给你开检查单，先上二楼，做完检查，赶紧回来。我这边可以看到检查结果。”杜医生说。

壮汉乖乖地拿着检查单，扫个码上去做检查了。

杜医生才问向挂着实习生牌子的方闲，脸色带着纠结：“你会做清创缝合吗？”

方闲腼腆地点了点头，然后觉得可能这么轻微不太好，所以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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