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闲及舒啸山离开了手术室后，被请来的心内科及胸外科会诊的医师到了。

吉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心脏外科归属胸外科，而不是心血管外科。

心内科的胡明只是进来溜达了一圈，心脏外科的东西在他的业务盲区里，能力范围外，喊他过来，只是为了多一分保险和多一个人担责任。

急诊的会诊就是一个科室担一个科室的责任，你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你说要处理那就要处理，你说没问题结果出了问题，那就是你的责任。

胡明看了看床旁彩超后，就说：“现在的心脏射血分数还可以啦，也没有心率失常那些。目前我这边没什么特殊处理，就算临时再发生，我相信林主任也会及时处理。”

胡明也只对现在能够看到的情形负责，假如后续再出现了心率失常的问题，那也不是现在需要进行处理的。

“向主任，你觉得呢？”胡明说完也没有紧赶着离开，生怕留下个什么坑。

胸外科主任姓向，向在吉市是个大姓。

向发光直接瞥向了引流袋里的引流血量，稍稍皱了皱眉头问：“林主任，这么多出血量，是多久的？”

“就大概从我做了穿刺到现在，估计也才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林洪生看了看手术计时面板上的时间，推测道。

“那出血量有些多了，做个小口子开胸止血吧。”向发光虽然根本不想上台，但现在到了必须要上台的时候，他也不能偷了懒。

胡明听到了向发光的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发光决定了要手术止血的话，那么后续的很多问题就其实蛮好处理了，否则长期大量心包积血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心衰等问题。

想到这里，胡明心情便舒缓了不少，有意无意地问：“我刚进来的时候，听说这心包积血，是一个实习生发现的？没有床旁彩超的结果？”

胡明是内科系统的，他对外科了解不是甚多，只是平时在临床上实习生在自己科室承担的也是书写病历，成为他查房时床旁授课的听课对象，所以他对实习生的观感并不差。

他也是今天没看到自己组上的实习生来科室，才知道了胸外科发生的事情。觉得有些可惜。

胡明的话，向发光听懂了但没接，神情毫无波动，只是继续认真鼓弄了一下引流血袋子，然后再一次确定道：“出血量有点多，要手术止血。我先去打个电话，叫两个科室的人下来。”

向发光走后，普外科的陈孟才抬头低声把话接过去道：“胡主任，前天实习生拔错管子导致人死亡的事情，就发生在胸外科，您当着向主任的面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同为外科系统，陈孟觉得实习生在临床是有点儿恐怖的事情，他宁愿少些实习生帮忙。

胡明以前是汉城大学本硕连读一趟水毕业的，在学校的时候，上级医师带教的氛围就很浓厚，他就把这一点继承了下来，回应着陈孟：“陈主任，胸外科的事情，管床医生应该担负全部责任。首先延期处理上级医师的指导性意见就是违规。”

“上班时间喝酒，更是大忌。明明知道跟着自己的是实习生，仍然单独授权操作而不在场监督，仍然是他自己的责任。就因此把实习生一棍子全部打死，这不是一个教学医院该有的作风，也不是教学老师心里该有的胸腹。”

“至少这对像我们刚刚说到的方闲这样的实习生，不公平。”胡明是提前就知道方闲的名字的。

陈孟没反驳胡明的话，显然也是没办法反驳。

这一次临床科室对实习生向临床学院教务处的反弹，的确是伤害了不少无辜的人……

吉大附属第一医院的院长杜先康此刻正在院长办公室里，眉头紧皱着，在他面前坐着的是临床学院教务处的处长王启明，王启明此刻的神色也是不太那么好看。

王启明身材板正，穿着的一件干净整洁的白大褂，对杜先康反驳着：“杜院长，这次是我们实习生操作导致的医疗事故，你不能够全怪我们实习生的。”

“本科的教学大纲里面，就没有拔除或者置入胸腔闭式引流管的拔管操作这一项目！”

“拔胸腔引流管的操作，实习生拥有操作权限只能是在上级医师的监督和指导的前提下进行，规培医生喝了酒的情况下，没有尽到指导的责任，却还要吩咐实习生越级进行操作，这就是不能怪实习医生！”

“我们医院是教学医院，教学医院理应要承担教学任务，您如果非要继续坚持实习生离岗的话，那我只能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上报给吉大的教务处，让他们来与你们交涉了。”

“临床医学的实习生，拥有在临床上进行学习的权力，这是明明白白写在条文上的，这是我们高校，我们高校的附属医院，理应提供，而且能够提供的教学资源。”

王启明态度非常强硬地道。

他是临床学院教务处的负责人，医学院下临床学院的教学任务，就是由他来负责的。那群不懂事的孩子里，出了那么一两个比较虎的人，他也只能够硬着皮头来杜先康这里给他们擦屁股。

杜先康脸色为难道：“王处长，我不是说实习生不能够上临床实习。”

“而是需要你们临床学院把实习生讲明规矩，达到了上实习的要求之后，才能够来临床进行实习，否则的话，每年总是有那么些人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错误，我们这些职工，都怕了啊！”

“就算是千叮咛，万嘱咐，也还是出了问题，现在是很多科室都根本不愿意接收实习生啊。也不是我说实习生不能上临床的，您来我这里吵，也是没用的啊。”

作为教学医院，自然有诸多好处的，比如说升职称可以走副教授和教授的职称，可以有更多的晋升机会，可以增加医院的知名度和病人体量等等！

可作为教学医院，麻烦自然也是一堆接着一堆的。

杜先康肯定不能和王启明闹僵，在医院每个级别晋升职称之时，都有一项评定指标，那就是带教的任务是否达标，这要送去临床学院评！

如果和临床学院闹僵了，他们甚至能够建议对已经评了职称的副教授也好，教授也好，把职称进行撤回的。

说一句你没有称作副教授和教授的资格。

你就只能下去。

杜先康正说着，忽然电话响了起来，他歉意地对王启明表达了抱歉后，接过电话一听，接着脸色再一次微微一变，问：“是吗？是这样的吗？好，我知道了。”

这已经是他今天接到的第二个来自科室主任的电话了，其中一个还是胸外科的向发光的。

电话里面，再一次地提到了一个实习生，大概的意思就是，其实大家都不应该那么去为难实习生的，实习生里面也有优秀的人才，不能把他们也一棍子打死。

若是一个人来说，可能是有实习生的家里找了关系什么的，想把个人留到科室里继续实习。

可接二连三，这就不太正常了。

杜先康思考了良久就道：“王处长，其实我也觉得，我们学校的实习生，是有很多优秀的人才的，我们不能一棍子把他们打死，剥夺他们上临床学习的机会的。”

“就刚刚，还是胸外科的向主任亲自打电话来，给我说起这件事。让我们医院不要太过为难实习生，让我去给各个科室的科主任做做工作。其实我们都是非常希望我们的学生拥有一个比较好的学习环境的。”

“不过，我还是希望王处长你们把实习生送到临床来之前，把临床的规矩这些都要叮嘱好才行啊。”

王启明顿时神色一滞，他本来都没抱着今天能够说服杜先康的想法来这里死皮赖脸的，他还准备打一个持久战的。

怎么这才半个小时都不到，杜先康就转变了态度呢？

这让他之前准备的其他颇多的比较激烈的言辞都还没表达出来。

但不管什么原因，王启明的目的都达到了，态度也倾向缓和：“杜院长，谢谢您的理解，我们临床学院会对实习生进行很好的交待的。”

杜先康也是点了点头便道：“王处长，其实吧，你们这批实习生里面，也有人是非常优秀的，就我所知的，一个叫方闲的实习生，就有很多人都对他都是褒奖有加。”

“只是，我们教学医院不仅仅只是要对他一个负责，也要对全体的实习生负责，这个责任和担子，就比较重了，也希望您能理解，你也是临床出身的，知道我们的顾忌啊。”

“临床不是儿戏，也不能儿戏啊。”

王启明虽然离开了临床十年，但也知道其中的苦楚：“是是是，我自然晓得。杜院长，你讲的这个方闲，我也是有映像啊，我们临床学院的每次综合成绩，他都能排进前十五的，是个很优秀而且很上进的小伙子。”

“我们也都是为了那些孩子们好啊，我们吉大今年考研过了初试线的人才十五个，最终有几个能够成功考研上岸，还未可知，他们现在正处于迷茫时期，我们也要对他们负好责任的啊。”

王启明觉得，这个方闲应该是让杜先康改变态度的一个重要因素。

那么在临近毕业季，颁发优秀毕业生奖章的时候，方闲的排名，好像就得把他稍稍靠前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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