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闲站到周岩安旁边的时候,周岩安的表情满是开心和期待之色。
对方闲挤出了一个非常和善的笑容:“小方,你昨天下午是直接回去了吧?今天如果有空的话,先别急着走。”
“哦,好!”方闲虽然不知道周岩安喊他留在科室是为什么,但周岩安毕竟是作为他的直接带教师兄,也不能得罪,就算有苦活累活,那也可以干干。
虽然讲很可能舒啸山就把自己引荐到了沙市的湘大医院骨科去实习,如果去了,周岩安也教不了他什么,他大可不必再对周岩安客气。可那目前也都只是可能性而已,万一别人没瞧上自己呢?
等到交完班后,舒啸山就再一次地带领着众人开始了查房。
有了昨天舒啸山的教训,今天周岩安以及林宇他们都学乖了,每个人都带了一个不厚不薄的能装入白大褂口袋的新笔记本,清晰而有条理地记录着各种各样的数据。
这样的改观,让舒啸山和邢周都觉得,今天早上的查房,那是格外的舒服,数据全都有记录,好记性赶不上烂笔头,笔记下来的东西不会差,也不存在差不多,还可以这样的回答,心里也就更加有底。
查完房后,邢周就道:“今天是辉翟你值班吧?那明天又是我们的手术日了。”
“岩安,林宇,支源,你们都过来一下,我来说一下明天的手术安排。明天要送的手术有14、21和24床。这三个床,都是谁负责管的,记得把术前检查再过一遍。”
“手术申请单开了,记得交叉配血、术前谈话,一定要细节细致啊,我下午会来亲自检查的,要是检查出了问题,不管多晚,你们都要亲自过来给我补上的。”
一听邢周这话,周岩安等人都闻到了邢周今天心情不好的气味。
因为平时的邢周,可没有今天这么凶,也不知道邢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突然这么转变的。
方闲倒是知道邢周今天的态度冷淡原因,但他也没其他办法去让邢周的情绪缓和,就低声说:“周师兄,14床的病人,好像是我们的。就是那个小腿胫腓骨双骨折的。”
这个病人的入院病历及病程记录,都是方闲平时负责的,他怕周岩安忘记这一茬,所以提醒,怕周岩安因为失误再被邢周找到麻烦,然后自己再触霉头。
周岩安点头,贴在方闲耳旁,说:“我知道,昨天你和我师父去急诊了,我专门看了下你写的病历,非常不错。”
邢周看了看方闲,又看了看周岩安,眼神中略带着些感慨和复杂,然后就默默地走到了医生休息室去。
今天是闵辉翟值班,闵辉翟是他们组的,相当于他邢周又要开始做急诊手术了,他基本都会在上班时间,就在医院附近溜达,以准备随时开台。
当然,就算不要做手术,邢周也还是要等到看完了所有管床医生的医嘱后,才敢回家去的。不敢造次。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出现和之前胸外科住院医师一样的纰漏,麻烦缠身。
周岩安接着转头,对方闲催促说:“走走走,快点做事情,早点把事情做完。”
“小方,你去写病历的谈话签字需要的东西,主要有输血同意书,胫腓骨骨折开放复位内固定术的手术同意书。还有授权委托书,术前讨论记录这些,不会写的也先建个模板。”
“趁着其他人还没回来,赶紧占了电脑。我去送手术申请单,开配血及术前医嘱和术前备血这些。”
方闲觉得周岩安今天的态度稍微有点不太对啊,平时的周岩安,可不会这么积极,这才早上的八点多,九点不到而已。这么着急干嘛?
方闲一边跟着周岩安跑到电脑前,自己占了一个位置,一边麻利登录着病历系统的账号密码,低头压低声音问:“师兄,这么着急干嘛?这台手术是明天,邢老师下午才来检查的啊!”
周岩安听了这话,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是陈支源与他和陆成坐在同一纵排,而林宇和闵辉翟去了对面纵排的电脑前后。
周岩安俯下身子,用很低的声音说:“今天是闵辉翟值班,我们组有急诊手术,我和你都可以去上。如果我们没空,那邢哥就是喊林宇哥上了,搞快点。”
陈支源听得到这声音,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其他表情,这是医院内的潜规则了,研究生有导师,那是亲生的,有机会自然能优先。不过他不是骨科的,没必要去和周岩安争,就像周岩安如果去其他科室,也乐得清闲一样。
方闲立刻有些错愕的恍然大悟,然后用余光瞥了瞥正认真做事的闵辉翟和林宇两个人,他们坐得很随意,而且还很开心地相互讨论着后天周末要不要去网吧开黑的事情。
方闲的心里略有些同情和感慨。
如果不细心去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这世界就是有这么多的不公平,就是有这么内卷严重。
竞争,无处不存在,他和刘沙寻是竞争关系,他靠不要脸的来混,刘沙寻可以拿着钱去报班。
周岩安有导师,闵辉翟是住陪,林宇是进修医生,说起来与周岩安同级,但也不过是该做的事情是一样的,得到的机会和反馈,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也不能去说邢周和舒啸山自私和不够大度,属于林宇和闵辉翟的手术,他们自然可以上,其余的,和你管床医生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值好班,管理好自己的病人,不出事,大家相安无事,就极好。你也轻松!
可轻松未必代表着舒服。
方闲并没有回话,只是认真地开始建立起周岩安所说的那些病历模板来,然后再根据自己的知识储备,对模板内的内容,进行了比较系统的修正、删减和添加。
等到几份同意书都写出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方闲身后的薛勤老头再一次说话了:“这一次这些个同意书,倒是写得有模有样的,看来你最近的长进还不算小啊。”
方闲不可置否的动了动嘴唇,心里暗说,开玩笑,会做手术的人能不知道手术过程中的相应风险?要我再写一万字,我都能详细地写出来,只是没必要那么鸡毛蒜皮而已。
方闲之前没看向薛勤,所以薛勤听不到他上一句话。
但后面,方闲还是好奇地问:薛老师,你昨天后面去了哪里啊?今天大早上的,也没看到你。
薛勤老头此刻双手负胸,慢步走到了方闲的正前方,然后略有些嫌弃地说:我去哪里难道还要跟你做个汇报?只是去了下不该去的地方而已。
方闲此刻已经把病历模板写完了,还没给周岩安看,而周岩安仍然还在核查着医嘱,所以也没打扰周岩安。
继续看向薛勤,心说:老师您是自由的,要不您往您想去的地方溜达,别来打扰我了成不。
方闲是真的很想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变态老头,早点远远走开,别来打扰他。
薛勤听到了方闲的嫌弃,表情讶异了一下,而后有些好笑地回:我要是能去别的地方,但凡其他人能听到我说话,你以为我能来找你这个学渣?
你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真是什么时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你晓得,这一次那个舒啸山,喊你去沙市的真实目的吗?他要你答应的事情,又是什么吗?
方闲的神色微微一动,不理会薛勤骂他学渣,表情有点儿不太自然:是什么?
我偏不说,我为什么要给你说?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告诉你,避免你多走一些弯路。薛勤还学会了卖关子起来。
那算了,您高兴就好。方闲懒得去和薛勤争竞什么,这就是个病态加变态的老头,千万不要被他蛊惑了。
那我们就等着瞧好戏吧,说不定啊,某些人还会在这医院长期陪我溜达呢。走不了了呢。薛勤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然后不慌不忙地踱步走了开,真不再打扰方闲。
方闲虽然听了表情没太大变化,但内心却还是有点儿慌乱的。
这老头这话啥意思?
,自以为自己可以穿梭自如,别人都看不到你,你就能当间谍了?我还能被舒老师坑?我全身上下,还能有什么地方被坑的?
说不定是这个老头听到自己要出去实习了,所以就心里慌了,觉得他肯定劝不住自己,所以才在这里扰乱自己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舒啸山突然又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然后道:“方闲,你先出来一下。”
周岩安本以为舒啸山是来喊自己的,正准备站起来,屁股离开了凳子不到一厘米又重新坐了下去。
表情有些幽怨,师父,您对方闲,是不是有点儿太好了啊?
但接着他又觉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
再过了四到五分钟,方闲再回来时,周岩安已经把谈话签字的同意书等一堆材料都打好了,正准备站起来喊家属来办公室谈明天的手术的,方闲就正好进来了。
周岩安立刻把这些东西放在了桌子上,伸了个懒腰:“小方,你把这些谈话签字的材料塞进病历本里面去,再把十四床的家属喊过来,就说我要找他们谈明天的手术。”
实习生就是标准的官方提供的跑路工具,不用白不用。
“欸,好了。”方闲立刻点头称是。
一边点头,一边朝周岩安方向走。
“舒老师刚刚喊你干嘛呢?又喊你去急诊吗?”周岩安有点儿好奇。
方闲听完问题,犹豫了片刻,才抬头说:“不是,舒老师喊我给他下身份证号码,说我们周末一起去沙市开会。”
“刚刚舒老师还喊我给你再请个假,讲一声。”
周岩安当时就石化在了伸懒腰的现场。表情更加僵硬,眼圈不断睁大着,眼白相对瞳孔的比例也逐渐放大。
心态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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