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没有离开，而且还恰到好处地掌控好了属于他的说话时机，真正的病人进来之后，全交给挂着研究生胸牌的朱蒙去全权处理，别人的内心都会有想法，更何况是方闲这个实习生呢？

不过周成完全把握好了这个度，方闲在问病史的时候，假如出现了他比较感兴趣的方向需要深入，他就会适时的提出来，然后在方闲问完之后，他能马上把话给接过去，转到解释需要做哪些检查及后续的诊治流程。

要做检查的做检查，是来随诊的，该吃药吃药，该开住院证的就开住院证。

在给病人进行着后续的解释的时候，周成都会说得比较仔细一些，就好比现在这个病人，就已经到了最后的开检查流程。

周成一边开着医嘱，一边吩咐方闲填写检查单，嘴里说着：“你啊，现在才二十三四岁，膝关节这里受了伤，就必须要重视。膝关节的半月板在我们的体查过程中有提示损伤。”

“损伤的程度，肉眼看不到，体查给我们的信息只是一个方向性的指示。所以我们需要扫个核磁进行检查，核磁虽然贵一点，要大几百，但是即便是它的无损伤的检查结果，对你后续的人生影响也是很大的。”

“有需要处理的就及时处理了，不需要你天天担心我这腿到底有事没事。可以去全神贯注做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像个老头老太太的，整天在那里思考自己的身体到底要不要再去医院这样的处境。”

“你觉得对不？”

在周成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喜欢运动的男生，高高瘦瘦，今年是湘省大学土木工程系的研究生，刚入学，与朋友打球的时候受的伤。本来还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做检查，但听到周成的说法后。

当时就点了点头道：“周医生，您说得对，我听你的。”

在这个年纪，即便是用几百块钱买一个安心和放心，肯定是值得的，用本来该用来担心到底要不要去看医生的时间，多看一篇专业的文献，不好吗？

周成这种及时的插嘴，就会让方闲觉得非常舒服，非常及时地了解到了，周成在看病人的过程中，去重视些什么，同时也不会让方闲及病人觉得比较突兀。

而且方闲还细心的发现，一旦周成开始说话，便极为主动地掌握了整个医疗过程中的主动权，说话的方向及吐字，都完全地把整个医疗过程牢牢把握在了他的心里。

需要检查的，基本在周成讲完，病人全都能理解了，各自给出的理由也不一样。

这种尺寸和时间的拿捏，即便方闲之前在吉大附属第一医院跟的那个老主任的门诊能比拟的。

这就让方闲对周成更加高看了一层，非常麻利地把该填写的检查单信息都填写完之后，推到了病人面前，解释着：“预约的地点，写在了这里，你下了门诊楼之后，可以直接上门诊的4楼预约，或者一路问每个楼层的导诊护士。”

“很快就能够找到地方了，只是预约的时间可能稍微有点儿久。可能要到下周去了。到时候您还要挂一个号再来看检查结果。”

一听要这么久，高壮青年眉头微微一皱问：“要预约这么久啊？那我去其他地方做检查再来这里看，可以吗？”

这个问题，前面几个病人都没问过，所以周成很快就把话又重新接了过去：“就算是检查的机器一样，但是做核磁扫描的医生的技术也不同，他会留下来采集到的核磁层面也有所不同。”

“如果删减了关键的信息的话，那做核磁的意义就不大了。而如果一点都不删减，把所有的核磁层面都放出来，我们医生就看得比较累。”

“目前沙市，就只有那种大型的三甲医院做出来的核磁，才是最好看的，这几个地方的核磁预约时间都不会短。你如果要赶时间，能接受可能存在着扫描误差的话，也是可以的，主动权还是在你这里了。”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没必要去其他地方，慢慢等就好了。等的这段时间，严格避免剧烈活动即可。”

青年才问一句话，周成就快速地讲了四大句，当时就让他打消了赶时间的念头。说：“那我还是不急，慢慢等算了，免得到时候钱花了，还没用，无效的等待时间还过去了。”

“那谢谢你了啊，周医生，您下次门诊是什么时候，我到时候再来你这里看一下。”

青年就觉得周成虽然年轻，但格外靠谱，整个看病的过程也非常舒服，没有云里雾里，而是把一切都交待得明明白白的，他也不会觉得周成就是在故意卖弄傲娇地故意让他在这里等待拖延时间。

这与网络上传的湘大医院的医生都很凶的网络短视频，完全不一样。

青年领了检查单走了，到门口还对周成微微欠身说了句谢谢，然后偏身把门诊室的门给掩上了。

方闲稍稍偏过头，对周成说了一句：“谢谢你啊，周老师。”

就跟了三个门诊，方闲就受益良多，这次打算来湘大实习，即便是到此为止，也是不虚此行了！

周成稍稍抬头，抿了抿嘴看了方闲一小会儿，觉得这个方闲还是蛮有意思，悟性也很足，知道刚刚的很多话其实自己并不是完全说给病人听的，他自己也体会到了自己有很多话都是说给他来学习的。

能够被体会到自己正在进行着教学，这也证明方闲是个可造之才。要是遇到那种只觉得你是喊他做事，然后觉得除了课堂教学和单独授课之外，其他的教学都是狗屁的学生，周成是格外地觉得头疼。

毕竟他从来就不是个走传统路子，学习和教学都很少走传统课堂路线的人。

不是明摆在台面上的教学，能够被发现，周成的心里也是比较欣慰的，就笑了笑，小口的用矿泉水润了润嘴唇后说：“喊下一个病人进来吧。”

方闲就赶紧站起来拿起下一个病历本，看着上面的名字，再次打开门，把病人给叫了进来。

这是有必要的，外面排队的病人谁都不认识谁，都只觉得自己排在前面更好，如果你让病人自己拿着病历本陆续排队走进，说不定就会发生着冲突。

“四号，杜大山，杜大山在吗？”

一个老头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然后在他老伴的搀扶下，走向门口，方闲立刻把病历本往腋窝处一夹，小跑着过去帮忙了，接着扶住老人在凳子上坐好，方闲把自己的位置也给了老人身边的老娭毑。然后站直了腿，趴着桌子，就一边问起病史来。

……

终于，在第四个病人看完之后，之前周成打了电话的勤哥，跑进了门诊室来。

他进门时，还对周成略微抱歉地说：“成哥，不好意思啊，路上稍微堵了一会儿，我现在到了，你有事儿可以先忙去，接下来的病人交给我就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斜偏着头把自己的胸牌整理了一下位置，再把胸前挂着的唯一一支蓝黑色的签字笔给抽了出来，咔哒一声把笔芯给弹了出来。

周成看到廖佳勤的时候，赶紧站起来举着笑脸说：“勤哥，辛苦你了啊。今天的确是遇到了点紧急的事情，而且发生地比较突然，才不得不打扰你休息了。”

“嗨！”廖佳勤的发际线已经后退了不少的尺寸，满头的寸发也是稀稀拉拉，整个人高高瘦瘦，甚至比方闲都要高小半个头，身高绝对直奔一米九去了。

“两兄弟，这么客气干嘛？平时蹭我早饭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客气。下次请吃饭就行了。”

“也不用去太远的地方，就文德鲁姆就好了。”廖佳勤非常自然地说着，满脸的贱笑。

周成听到文德鲁姆的时候，脸皮都肉疼地跳了起来，整一副舍不得大出血的表情，但还是点了点头，咬牙说：“行！~”

廖佳勤听后也不意外地就道：“赶紧做事情去，不是故意和你开玩笑耽搁时间的。”

周成就再次拱了拱手，随意地再给廖佳勤道了谢，就说：“小方，你也跟我来吧。”

可周成的话才说完，廖佳勤就眼色稍急地说：“别啊，成哥，学生借我用一下呗，今天临时来门诊，之前没和学生商量，他们都去了实验室。你要我在这里孤家寡人地进行战斗啊。”

“你下午可是三十五个号啊！”

方闲听到周成的话站了起来，但是听到了廖佳勤的话后，挪了半步的脚又停了下来。

周成一想也是，廖佳勤临时过来，只身看三十五个号，两点半到五点半，总共才一百八十分钟，每个病人四分钟多一点，没人帮忙是有点儿困难。除非就是冒险有些病人不去写病历了。

周成于是又说：“那小方你就先留下，跟一下廖老师的门诊吧。廖老师是我们科室的副教授。”

周成怕方闲是有什么想法，现在方闲还没进科，他把方闲带到门诊来也是临时起意。再把方闲交给其他人，自然也要给他讲明白一些，证明自己并没有对付他的意思。

方闲就点头笑着说：“周老师，您先去忙吧，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跟廖老师学习一段时间。”

方闲是听出了周成的两边为难之色，他就主动要求留了下来。

然后周成就走了，毕竟相比起方闲被丢给其他人的不合适，现在朱蒙的病情才是他最担心的。一个是不知道能不能过面试的实习生，一个是自己真正的学生，孰轻孰重，还是拿捏得清的。

周成走后，正准备叫下一个病人的廖佳勤稍稍停顿了一下，问：“哦，你不是周成的学生啊？”

方闲点头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廖老师，我是来跟周老师学习的实习生。主要在门诊写一写病历，问问病史！”

嚯！

好手啊，门诊最耽搁时间的就是写病历和问病史了，这不是周成留下来的一块软枕头吗？

然后廖佳勤就赶紧喊方闲去把下一个病人叫了进来。

廖佳勤一看时间已经到了三点多，所以也是比较赶时间的，就没喊方闲问病史，而是自己三五句的大概问了病史后，便亲自做了体格检查，然后去开医嘱和与病人解释了。

方闲不是他的学生，他没必要对方闲多进行教学，把门诊看完，把事情做好，方闲这边能够帮忙做事，就算是好的了。先完成任务再说。

待开完医嘱，再把方闲正在书写的病历本拿过来一看，稍稍一愣，略有些讶异地点了点头说：“我交待您的事情都详细写在了病历本上了，您可以抽空看一下，上面不能够做的事情，可千万不要霸蛮去做啊。”

“虽然外面都说，甚至我们自己都说咱们湘省人霸得蛮，可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哦。”廖佳勤比较风趣地和病人开玩笑。这与他问病史的时候，也喜欢偶尔开个玩笑的风格一样。

这可能是廖佳勤副教授与病人的相处模式和理念，每个医生都会有自己的理念和习惯，方闲看着暗暗点头，又想到了周岩安，因为就连周岩安师兄，也开始形成了自己与病人相处的习惯和理念了。

病人走出门时，廖佳勤还是夸了方闲一句：“难怪周成会把你拉到门诊来写病历，你这病历写得很不错啊，关键的体格检查也注意到了，基础很扎实的，不错不错。”

“谢谢廖老师夸奖。刚刚拿进来的病历本没了，我去再拿一波吧！”方闲对廖佳勤回着，就又站了起来。

廖佳勤笑着点头，对非常勤快的方闲还是极为满意地，来门诊的实习生的作用，不就是这样吗？

“去，这次多拿几本，我看门诊看得比较快！”廖佳勤大手一挥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