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干的!”
“到底是谁干的!”
陆易隐藏在面具下的面容,正显出了一副极度阴沉的模样,声音无比锐利,如藏万千锋芒。
而昔日那位素锦姑娘的贴身侍女,在看了看眼前的五十两黄金,又仔细地感受了一阵空气中的寒意之后,身子不禁颤抖了一阵,终究是吐出了实情。
“前些日子,小姐本来一直是闭门不出,素不见客的。”
“可有一天,清词苑举办了一场周年庆会,便按照规矩在上面舞了一曲。”
“但恰恰是那样的一曲,小姐会后便被一位权贵公子给盯上了。”
“那位权贵公子找到了小姐的闺房,表达了仰慕之心,还说要以重金以及朝中的关系替小姐赎身,让她重归自由。”
“可是小姐直接拒绝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表态,能够让那位权贵公子打退堂鼓,但万万没有想到,那位权贵公子竟先后来访了三次。”
“后来,小姐不堪其扰,便道出了自己已有心上之人的实情,而两人早已互留了定情信物。”
“可是那人不信,非逼得小姐找出来给她看,但小姐却又称,自己的定情信物不小心给遗失了。”
“权贵公子以为她在说谎,又强逼她道出自己心上之人的姓名,可小姐生怕其受到牵连,便选择了闭口不言。”
“如此之下,那位权贵公子终于是变得勃然大怒”
“然后,就!”
“就把小姐给强奸了!”
“自那日之后,小姐整个人都变得极度的失魂落魄,一心求死的她,却最终还是被苑里的其他花魁劝住了。”
“她们说:即便要死,也一定要等到官府判给自己一个清白,让做了恶事的畜牲,得到应有的惩处。”
“可是,一切终究没有如人所愿。”
“那位权贵公子事后竟然狡辩说:是小姐主动侍寝,目的只是想要讹诈钱财。”
“他还说:自己已经给了一千两的银票,放在了小姐的床头,但小姐事后却想加价,所以才有了这出所谓的强奸。”
“而更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衙门的捕快们前来清词苑调查之时,竟真的在小姐的床垫之中翻出了那一千两的银票。”
“面对铁证如山,小姐也百口莫辩。”
“所有人似乎都不曾料到事情的反转,”
“在世人的唾骂声中,在因为报官无门的彻底绝望中,小姐竟真的自尽了。”
“可。”
“可我是知道的,小姐就是被强奸的!”
“因为。”
“因为我当时分明听到了她的哭声。”
侍女说到最后,似乎被一种感同身受的痛苦所覆盖,也开始泣不成声起来。
而陆易听完了所有,则陷入了一种发怔的状态有些难以自拔。
于无声处,愤怒,悲凉,哀伤三种情绪更是彼此混合,在他的心上冲击不止,荡出了一片又一片的水花。
在每一片水花的上面,似乎都凝结着那位永远逝去了的月下美人,曾经为自己起舞时的倩影。
只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唉。
随着一道长叹落下,陆易的目光也变得愈发的冷。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
素锦姑娘的死,竟与那块同心结,竟与窃走同心结的自己,也有着莫大的牵连!
死!
狗东西!
别说你是权贵公子!
就算你是天王老子!
也必须死!
如此心声落下,陆易最终再度将目光放在了那位侍女身上。
面对眼前这道显得无比瘦弱的身影,早已能够洞悉人性的他,也不愿再问出那么一句:你既然知道真相,为何不去申冤?
大抵这便是人之常情吧!
他完全能够理解,只是,却并不代表自己要去效仿。
“尸首呢?”
“你可知道,素锦姑娘的尸首葬到了哪里?”
萌生了几分吊唁心思的陆易,继续开口问道。
却不料,侍女竟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尸首被城中一位富商之子给带走了。
富商之子!
陆易感受了一阵怀中那枚同心结的温热,遂即目光之中顿显了一抹精光。
素锦姑娘的心爱之人,终究是要现形了吗?
末时,就在陆易获悉了自己所能知道的一切,将要迈步离开之际,一道声音却突然叫住了他。
“大人,你是要去为小姐复仇吗?”
“是又如何?”
陆易再度转身,却见那侍女眼眸闪烁着一抹极为独特的亮光,她将手递了出去,上面躺着最初的那五十两黄金。
“这钱,我不能要。”
......
临安城,城北郊外,石碑之前。
一番明察暗访,他终于是在那里找到了一位吊唁的青年才俊。
他叫何不韦,曾与素锦姑娘一见钟情,后面两人更是直接坠入爱河,互赠了定情之物。
但整件事情最离谱的是,其实这个男人早有婚约,而恰恰是因为那道婚约以及父母的门第之见,素锦姑娘才陷入了既不愿接客却也嫁不进何家的尴尬处境。
以至于,最终还是倒在了那条等待的路上。
彼时,当陆易窥探完这所有一切,并道出了自己打算与他一道携手复仇的来意之后,何不韦惊住了。
“什么!”
“你竟还想着为她申冤!”
他的这番话,却也让陆易直接愣在了原地。
这个男人的表现,似乎有些出乎了人的意料,不是应该!
很快,他便从何不韦的口中知道了更多的东西,比如那位权贵公子的背景:
大晋有专门掌管国与国之间外交行聘之事的路府,而那位公子,便是路府的国督,拥有正一品官阶的苏姬之子:
苏霸。
苏姬,苏霸?
陆易暗自咀嚼了一番,只觉心头的恨意又多了一道。
这不是他天生对这帮权贵有意见,而是前世的经验让他明白,一个放肆的儿子背后,自然有一个纵容的爹。
一旦儿子喜欢知法犯法,那个爹在大部分情况下也不会太过干净。
可是,难道就因为畏惧。
所以那个被强奸,被冤枉,被唾弃的女人,就活该这样死去?
去你妈的吧!
出于一份好奇,陆易再度窥探了一番何不韦的心声,也更进一步地了解了这个男人的真实想法。
或者说,更进一步地了解了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爱情。
在郊外立碑,吊唁五日,已经是他对这段感情最后的礼节了。
不久之后,他便将按照父母的吩咐,与那位自小便拥有婚约的女人,选个黄道吉日拜堂成亲。
唉。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啊!
世间从来就没有那么多只爱一人的坚贞誓言,大多只是深入浅出的来回试探。
殉情的古老传言,终究是太过古老。
梁祝化蝶的传说,终究也只是传说。
呵。
不骗炮就不错了。
哪里有那么多美丽的故事呢!
兴许这个男人,至今也不能完全笃定:
那个在清词苑待过的女人,那个自己曾经互赠过定情之物的女人,一定是冤枉的吧!
爱情,爱你妈卖麻花情。
“这是你的东西,拿着。”
“曾经有一天,我在看素锦姑娘跳舞时小心拾到的。”
虽然心中不是滋味,但陆易在临行前,终究还是将那样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抛给了身旁的那个男人。
“等等!”
“我虽不明白你为何要为素锦申冤。”
“可是,即便素锦真的是被冤枉的,仅凭你一人之力,是斗不过那位国督之子的!”
身后声音追来,陆易却只是于心间发出了一阵冷嘲。
哼,斗不过?
既然你们都说斗不过,那我便偏要斗上一斗!
既然无人愿意为那个女人申冤,那我就独自一人为那个女人申冤!
即便是出于那道月下起舞的恩情,我也有必须出剑的理由。
此剑!
为月下美人而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