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车骑将军府,堂舍之内,孙权与吕蒙都陷入了沉默当中。
前者在刚刚之时,确确实实地有那么一点要解释的想法,可就在要开口之际,他又不想解释了。
因为他无法否认的是,他确实是想要提拔帐下督陆逊的,在这当中,也自然而然地有那么几分不好说的龌龊心理,但除此之外,他内心里想的更多的,其实还是另外一件事。
我都这样小心了,他还不满足吗?
要知道的是,以孙权如今的地位,别说只是想要稍稍地提拔陆逊了,就算是一气将其推到将军位上,又有人能说什么呢?
但为了让吕蒙不生出疑心,他都小心到让陆逊拿着文书去找吕蒙了。
都已如此了,还要怎么样?
孙权不相信吕蒙想不到这一点,主要是看他愿不愿意去想了,若是钻了牛角尖,只以为他是在用权谋,而他还对此进行了解释,又会不会导致什么别的联想?
荆州局势,他是一定要掌控的,但同时他也不想让吕蒙多心。
坐在这么一个位置上,他没有别的选择,也不得不去这么做、这么想。
可世上的事,又哪里有什么万全之法?
孙权以为自己做的对,但殊不知,他这种行为在吕蒙看来,就稍微地有那么一点不能接受了。
毕竟,吕蒙是一个聪明人。
作为一个聪明人,他自然能想看出孙权在这件事上对他的退让,但同时,他还能看出,如今的孙权,心思似乎多了许多。
这就很让他不舒服了。
甚至越是想的深,吕蒙就越是感觉不舒服。
因此,他感觉自己的病,似乎都在逐渐地朝着更加恶化的方向发展了。
“咳咳!”
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吕蒙打破了平静。
“主公其实不必如此的,毕竟蒙乃主公一力发掘而出。”
此时的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心中的焦急也缓和了下来,语气中也有了几分劝谏之意。
呼!
孙权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一直被绷紧的面孔,也在吕蒙的这番话后多出了几分轻松:“此事非我所愿也,实是局势如此……”
话说开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快就松懈了下来,渐渐地便有说有笑了起来。
聊了许久以后,眼看着吕蒙脸色愈发惨白,孙权实在不忍,连忙便让其下去休息了。
随着孙权的相送,以及吕蒙的离开,这一次的风波也随之化为乌有。
到门外时,孙权朝陆逊招了招手。
“主公。”陆逊快步走了过去,行了一礼后,便随着孙权进了府中。
依旧是堂舍,依旧是平静。
不过,这一次的平静,却是被孙权自己打破的:“此次之事,确实是我做的太多了。”
“主公何出此言?”
冷不丁听到这话,陆逊下意识地便反问了回去。
其实,以他的聪明才智,他早就明白了孙权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陆逊为人,说话做事向来都会先留有三分余地,此时自是不好说的过于直白。
面对亲信陆逊,孙权也没想隐瞒,当即便笑着道:“子明非骄纵之辈,我却故作小心,做的有些多了。”
“主公所指,可是文书之事?”
陆逊仿佛刚刚明白过来,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仅此事而言,主公确实是过于小心了。”
“哦?”
孙权面上一惊,忍不住问道:“伯言竟是知道了?”
“差不多能猜出来。”陆逊缓缓地点了点头,笑道:“此事的根本在于,主公不想大都督误会,然以我看来,大都督却不是那种人,主公却是有些多虑了。”
“伯言能明白就好。”
孙权悄然将心中的惊讶藏了起来,随后才感慨万分地摇头道:“此事,终归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如此啊,但不想子明却全然不在乎……”
“罢了,此事就此揭过便是。”
说着,他又不想说了,摆摆手之后,他肃容地看向了陆逊:“伯言到了陆口之后,当如何以对关羽?”
陆逊也没追问,将心思藏好后,平淡道:“不外乎骄其心三字而已。”
“骄其心?”孙权眉头一皱,似乎没明白。
“正是。”
陆逊点头解释道:“想那关羽,本就是傲上而爱下之辈,自其都督荆州以来,几乎将近者全然得罪,哪怕是糜芳、博士仁也都对其颇有微词。
此时,大都督又恰好以养病之身离开,关羽心中必更不屑于我军。
当此之时,逊若是去了,自是写几封奉承之信,以此来骄其心,进而令其调动后方守备,而他一旦动了,荆州便是一方死局了。”
“为何是你?”孙权面无表情道。
“之所以是逊…”陆逊平淡一笑,道:“一来,主公信重于逊,二来……逊在其眼中,不过是无名之辈罢了,若再写信奉承,关羽必是更无防备。”
“好!”
孙权默默地听完,脸上很快便浮现出了笑容道:“伯言能有如此想法,便足以代表我之任命无错了……”
“陆逊听命!”
说着,他不等陆逊开口便宣布了任命:“我以车骑将军之名,加你为偏将军、右部督,代领陆口防守事务。”
“喏!”
……
九月的天,渐渐变得凉了起来,而在这时,关兴的心,似乎也随之一并变得凉了。
“陆逊来了……”
在陆逊到达陆口之后不久,他便得知了消息,而也因为这个消息的到来,他的心也渐渐沉入了谷底。
哪怕他是一个历史爱好者,对历史并不算太清楚,可再怎么着,他也知道陆逊的到来,同时也代表着死局正在迅速迫近。
“少将军对陆口之事,过于关注了……”
“这么明显吗?”
“已然很是明显了。”
关十脸色古怪地看着关兴,在后者转过头来之后,他无奈道:“自少将军进入武陵以来,先是拜师,接着却诸事皆不为,仅仅关注陆口换将一事,这还不够明显吗?”
“是吗?哈哈!”
关兴哈哈一笑,颇有几分尴尬地转过了头。
正当关十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却忽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语气严肃的道:“阿十跟随我父到如今,已有七八年了吧?对我父,想来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吧?”
“少将军若如此问……”关十想了想,怔怔看着前方道:“阿十只能说,对将军,我算是有那么几分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