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瞧着咖啡厅角落里的位置,背对着自己的,正是叔叔给她新介绍的相亲对象。
手里攥着的玫瑰花越发紧促,虽说相亲不下几十场,但当机会来临时,王淼还是会紧张。
初心不改,每次见面前,她都期望着这次一定是对的人。
上午送完快递后,她特意回家全身上下洗了个干净,婶子给帮她挑了一套连衣裙,尽量地避开身材短板。
正式出门前,还将叔叔精心栽培的玫瑰折了一支塞到王淼手中。
步子略显轻飘飘,在靠近座位时,低头不语,直至落定,“您...您好,我叫王淼...”
对面之人觉得面前这个体态丰盈的姑娘有些眼熟,竟然明目张胆地端详起来。
“姑娘,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老套的对白,王淼略显无奈地抬眸,刚瞧上那人的脸,瞬间来了精神,“呀,是你呀!之前我给你送过快递的,乘风快递员4530号!”
肉嘟嘟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这个职业可是王淼引以为傲的。
方天明宠溺一笑,就知道一定在哪见过,这么一个具有辨识度的可爱姑娘,“姑娘记性真好!被你这么一提醒我才能想起来。”
憨憨地笑道,“记知识点我不行,但论记人,我倒真有个好记性。”
开端是好的,方天明想着,之前就听老王发愁地说过,自家有个侄女,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尚未婚配,相亲无数,就是找不到有缘人。
问其原因,全在体重上。
刚开始,方天明是死也不愿意来相亲的,但碍不过老大的威逼利诱,最终还是妥协在老王的淫威下。
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思前想后还是好好装扮一番,到时候瞧着觉得接受不了,再编个理由跑路。
可现在看来,方天明觉着,体重什么的都可以放在一边。
记起正事,既然是相亲,就得来一整套流程。
方天明整了整衣领,正襟危坐,微微点头,“正式认识一下吧,王淼小姐,我叫方天明,94年生人,今年28岁,农村户口,在九城下面的孝县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父亲过世得早,上头只有一个得了尿毒症的母亲,职业是名律师助理,正式工作两年,今年在准备司法考试。”
藏在桌子底下的手默默掰数着,王淼有些疑惑,“嗯...你94年的,工作两年?”
“上学迟了点,再加上刚毕业那会,我妈...刚诊断出来尿毒症,从学校出来我就直接回老家陪她了。”
点着头,王淼思索起来,但表面也只能一‘哦’代过。
等方天明结束自我介绍,两人的气氛沉闷了一会,意识到轮到自己时,王淼羞涩一笑,“呃...到我了?我叫王淼,95年的,现在是个快递员,我没上过大学,高中学历,父母早亡,现在一直都跟叔叔婶子生活在一起,他们也就相当于我的父母。”
说罢,王淼能非常自然地体会到方天明投过来的目光,同普通人一般极具同情,连忙身子撤了撤,“诶?收回你这同情的小目光,难过的日子既然已经过去,那就只能简单代过。”
瞧上去,分明感觉经历了很多,但却能几句话解决。
方天明收回眼神,低眸浅笑,世人皆是负重前行,谈不上谁瞧不起谁,谁又能同情谁。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你没什么钱,你要是瞧得上我,咱们可以试试看。”
对于方天明的果断,王淼显得有些猝不及防,她可是连一口奶茶还没喝上,他们就只是单纯地干聊,“你,不嫌弃我胖?”
“那——那我还有点秃顶呢!”说罢,方天明低头,刻意将头顶那块有些稀疏的发缝暴露出来。
“扑哧——还真是...你们干律师的都这么需要头发的?我看我叔头发都白了一大片了。”
方天明收回正经的坐姿,靠在椅背上,极其舒坦,“老王都多大年纪了,我们都有几根白头发了,他要是还满头乌青,不得遭人恨?”
没谈过恋爱,此刻的方天明压根就没意识到要给姑娘点杯喝的。
这事啊,等很多年以后,还被王淼挑出来当做一个笑话来讲给众人听。
聊上许久,天南地北,方天明有说不完的话,王淼也就一个话题一个话题地接着。
在听到咕噜声时,见王淼尴尬垂眸,方天明才知自己唐突了,“抱歉哈,我这还是第一次跟女孩子出门,是不是到吃饭的点了?咱去吃饭吧,别在这耗着了。”
临走之际,王淼无意瞥了眼柜台边上百无聊赖的收银小姐姐,那双空洞的眸子尽是责备。
被人盯得不好意思,遂连忙垂首跟在方天明身后离开。
“走了?”
“嗯...可算是走了,两人搁那坐了两个多小时了,连杯白开水都没点...”
“就该跟咱们老板建议一下,座位都得收费...”
进了商场,左挑右挑,还是进了一家牛排店,原本都打算出了血了,没成想到头来王淼就点了个沙拉。
“你该不会在故作矜持吧?用不着拘谨,我跟老王可熟了,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用不着替我省钱。”
默默摇头,“不不不,前段时间查出来有脂肪肝,医生交代过晚饭少吃或者不吃的。”
“你倒是听话。”切好一小块牛排特意放在沙拉盘中,“哪怕吃一小块,尝尝,这家店还不错的。”
羞涩地用叉子叉上那块肉,放到口腔里咀嚼着,王淼尝不出牛排是什么味的,只知道有点甜甜的。
“谁!谁掰了我的花!”
本来在厨房忙碌的萍婶即便在油烟机运作的声响下,还能听得见院子内来自老王的咆哮。
烦躁地拿起锅铲就冲了出来,“你嚎啥?不是你说相亲的信物是玫瑰吗?”
老王难以置信,“假的也行嘛!塑料的不好吗?还环保!之前淼淼不是从红娘馆带了那么多回来嘛!去哪了?干嘛非要用真花!还掰扯我的那朵!”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叉上腰,恨不得拿起手上的锅铲就砸过去,“那些都是失败品!我总结了,就是因为带的塑料花,所以人心也塑料,花是我折的!怎么了!要跟我掰扯掰扯吗?”
有苦不能言,一肚子气闷在心里,老王瞬间闭嘴,自认倒霉,背着手拉开院门。
“你又去哪!马上就吃饭了!”
“我去跟门口下棋的人掰扯掰扯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