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婉第一次感受到被人讨厌的滋味,她在乳娘怀里哭了一整晚,决定从此她也要讨厌三姐姐!
四岁的时候,赵姨娘说她的乳母不知因为何故,要离开相府回家去了。
元婉还难过了好久好久。
那段时间,是赵姨娘和四姐姐齐元依常常陪着她,父亲见了也很高兴,也开始常常去赵姨娘的院子,不久后,赵姨娘就怀上了六弟弟。
虽然赵姨娘对她没有往日那么亲切体贴了,可四姐姐对她仍是一样的。
可是三姐姐也讨厌四姐姐!
她怎么只讨厌自己,还有对自己好的人呢?!
元婉心里很不服气,于是,就同三姐姐这样针锋相对的过了这许多年。
今日,元婉忽然觉得,三姐姐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讨厌她了,她心里的壁垒,也开始渐渐松动起来。
其实一开始,她的心里,是很喜欢三姐姐的啊。
她要马上回院子去告诉四姐姐,三姐姐或许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可恶!若是以后她们她们能够解开误会,和睦相处,日日玩儿在一起,那就再好不过了!
*
另一边,元锦拉过小菊在榻边坐下。
“这几年,在我五妹妹那里,应是让你受委屈了。”
小菊低着头,眼眶一红。
“无……无事的,五小姐是金枝玉叶,我不过是个粗苯的丫头,没什么委不委屈的。”
元锦招了招手,唤来喜枝,喜枝凑到她身边,俯下身。
“小姐,需要我做什么?”
元锦在她耳边嘱咐了几句,喜枝便点点头,走出门去。
元锦接着对小菊说。
“今天你跪了雪,我叫喜枝去为你请了个大夫,必定不让你的身子落下什么顽疾,这几个月,你就在我院中安心修养,什么事都不用做,等来年开春了,我再给你安排差事。”
说罢,元锦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支通身和田玉的如意钗,放到小菊手里。
“我看过你的身契和入府前的底细,你还有个哥哥叫郑虎,今年刚在通州参军是不是?通州苦寒,你当了这支钗,换做银子寄去给他,也叫他的日子好过些,我有堂兄在通州带兵,我会写信给他,让他关照一些你哥哥郑虎,你们兄妹俩都努力些,日子总会好过起来的。”
小菊听到这里,已经是双手颤抖。
“三小姐,三小姐如此厚待,奴婢受不起啊!”
元锦扬起一抹温和的浅笑,配上她本就明媚灼眼的容颜,在小菊眼里,一时间仿佛比菩萨娘娘还要慈悲几分。
“你不必有负担,我只是在替我妹妹弥补你罢了,若有朝一日你哥哥有所作为,而我又刚好有困难,你们再拉我一把便是。”
小菊心里想,我哥哥在通州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士,能够保住小命便已经不错了,哪有什么作为可言,不过是三小姐安慰自己罢了,一时之间感动不已,深深跪拜。
“奴婢和哥哥日后必定对三小姐忠心不二!以后只要是三小姐的吩咐,奴婢和哥哥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替二小姐完成!”
元锦拉起她,笑着说。
“膝盖才受了寒,又总这样跪,你是想让我养你一辈子不成?”
小菊被她的话逗笑,忙摇着头说。
“奴婢不跪了,奴婢一定把身子养的好好的,日后好来报答小姐!”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见元婉又折返回来的喊声。
“三姐姐,不好了!四姐姐被赵姨娘带走去找爹爹了,听说赵曹氏也在父亲处闹着呢!爹爹生了气,叫你去外院大堂,你快去看看吧!”
“三小姐,这……”
小菊知道此事是因自己而起,一时间内疚的看向元锦,元锦勾了勾唇角,眼底一派云淡风轻。
“无妨,你就安心呆在这里,我自己去看看便是。”
相府外院正厅。
赵姨娘给女儿齐元依裹上了一层厚厚的被褥,抱着她无声的抹着眼泪,赵曹氏拉着自己的孙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
“相爷,我们家老爷在的时候,就常常夸你是麟凤龟龙,有出将入相之才,因此生前就对你十分看重!就算是弥留之际,也想着要把我的玉儿托付给你,可是没想到,我女儿玉儿在你们家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啊!”
“你们家那个三小姐,一口一个庶出女,嫡小姐的,把我的孙女儿、外孙女儿、女儿、甚至老身都给骂进去了啊!还对我家盈儿说什么……啊!给你脸时,让你称一声表妹,不给你脸时,便不要多管闲事!我盈儿也是家里捧着养大的丫头,怎的到了你家便还要看你家三小姐的脸色了?”
“今日第一天来你家,就看到了你家三小姐如此威风的一遭,便可想平日里,我这做姨娘的女儿,做庶女的孙女,过的是怎样的日子!我家老爷若是九泉之下看见了!怕也是后悔万分,心道无论如何不该把女儿交托给你啊!”
齐丞相年轻时,受恩师点拨教导,一直铭感于心,也知道自己这赵姨娘在恩师家里虽是庶女,也是十分疼爱的,一时间便被赵曹氏说了个脸红。
这时,元锦也闻讯赶到了,娇柔的少女披着狐裘,捧着手炉,亭亭玉立的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那样的气度和姿态,像极了她的生身母亲江寒影。
齐丞相心里揪了一下。
他过世的正妻与他是少年相识,两情相悦,一同摒弃了家族的门第之见成为结发夫妻,成婚多年一直恩爱有加,因着自己这个三女儿是最像她母亲的,从小,他也打心底的偏疼的多些。
可是,生五女儿时,江寒影难产过世,他一时间悲痛万分,头发都一夜之间白了一半,这段时间,是赵姨娘一直陪在他身边,日夜侍奉,才伴他走出这段阴霾,他与赵姨娘如今,也是有着深厚的情谊的。
他虽为着与正妻的海誓山盟,不曾将赵姨娘扶正,可是,有着恩师赵大人的教导之情在先,又有赵姨娘为他诞下庶子齐元成的功劳在后,赵姨娘在他的心里,如今也已同正妻一般,怎可像别人家的姨娘一样,被正室的儿女轻易践踏?
纵然这三女儿才大病初愈,怎可如此苛待庶妹,还让他恩师的姨娘孙女在他的府里受辱?
这将他这个爹爹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