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制止道。
“母后且慢,朕觉得,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他可太懂了,这件事若是交给皇太后,恐怕乾儿很快就会多一位孙家的太子妃,就同他当年如出一辙。
这些年,疏于对这个大儿子的关心,皇帝也有几分内疚,他想,不让乾儿走自己的老路,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便是他能够给乾儿最好的补偿。
“还不可操之过急?!乾儿都二十一了!你到底关不关心乾儿?你那个二儿子义王都娶侧妃了!弟弟比兄长先成婚本就不合体统,你还要拖着乾儿的婚事,是要看着他被别人耻笑吗?!”
皇太后怒道。
“母后,正因为乾儿都二十一了,所以更不能现在想起来了,就随随便便给他塞一个宗族女子成婚,朕的确常常疏忽了他。
所以这次,朕想在春节前后,安排一场宫宴,让所有门第过关,没有婚嫁的适龄女子,都同她们的父母一道入宫赴宴,先由咱们相看一番,然后定下初选名册,再找个由头将这些姑娘请进宫来,让她们有机会和太子接触,最后以乾儿的意愿,选一位他合意的太子妃。”
皇太后眼底浮现幽邃的打量,还是不死心道。
“乾儿还小,他怎么懂得如何筛选良人?左右就是要么选模样好的,要么选会勾引人的,这样的女子做了太子妃,岂不祸害乾儿,为我大启的国本埋下隐患?”
皇帝淡淡的举起自己手边的茶杯。
“母后才说乾儿已经二十一岁了,婚事已拖了许久,现下又觉得乾儿年龄小了?母后不是说,乾儿是朕与先皇后的血脉,所以必定卓越么?若卓越之人连一点识人的本事也没有,那么只能证明他并不卓越,甚至不配为大启的储君。”
皇太后噎了噎,敛住眸里的野心,哀怨叹气道。
“罢了罢了,皇帝有自己的主意,那便按你说的办吧。”
皇帝点了点头,笑着说。
“母后明鉴。”
他已经不再是二十几年前那个只能听命于母亲的少年人了,可是他的母后似乎还不肯相信这一点,无妨,他总会让她慢慢学会不再试图掌控大启朝廷内外的种种权利。
如今,这样安排宗族女子入宫,不仅可以替乾儿选到合意的女子,或许还能给夙儿也相看一番,夙儿虽……虽被国师判定活不过二十三岁,但,他仍不愿让这个儿子短暂的生命里始终孤独一人。
若真有夙儿喜欢的,无论愿不愿意,大不了多补偿赏赐那个姑娘些便罢了。
皇帝紧接着又唤来手下掌事公公。
“潘得顺,传我旨意,让内务府明天定下门第年龄都符合皇子妃人选的女子名单,明天一早去传旨,请她们十日后进宫赴宴,至于宫宴安排,舒贵妃若是愿意,就让舒贵妃执掌,舒贵妃若不愿,就让丽妃去办吧。”
潘得顺躬身应到。
“奴才遵旨。”
*
瑶华宫。
舒贵妃坐在水榭中央,拿着一支垂吊着玉蝴蝶的簪子,逗弄着一只养在笼里的金丝雀。
“阿鹰,阿鹰,你喜不喜欢这个簪子?”
笼里的金丝雀看了那只簪上的玉蝴蝶一眼,神情也恹恹的,反而弯起脖子,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舒贵妃垂了眸子,皓腕轻抬,那支玉簪就被她轻飘飘的投入了水中。
“娘娘。”
四周跪倒一片。
“那可是皇上赏您的白玉流苏蝴蝶簪呀!”
舒贵妃轻笑一声。
“你们也看到了,那簪子阿鹰不喜欢,我就拿给湖底的鱼儿看看,或许它们喜欢呢。”
底下的宫人偷偷的对视,再不敢说什么。
舒贵妃娘娘可是陛下宠爱多年的,她如此这般作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贵妃娘娘虽然美貌如仙,脱尘绝代,但性子总是叫人琢磨不透,似乎无论多贵重的东西在她的眼里都仿若尘埃,只不过是叫下人常常胆战心惊罢了。
跪在地上的宫人里,就有潘得顺和他手下的两个小太监,似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潘得顺挂上笑颜夸道。
“娘娘爱鸟爱鱼胜过这些凡物,陛下送娘娘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要娘娘高兴罢了,娘娘扔了它若是觉得高兴,那这簪子便也算完成它的使命了。”
说完这些,潘得顺小心翼翼的问。
“娘娘,方才奴才跟您说的十日之后的宫宴,您听见了吗?您看您愿不愿意主理,若不愿意,奴才便去通知丽妃娘娘。”
舒贵妃兴致缺缺的提起鸟笼。
“你叫她做吧,我没有兴趣。”
说罢,便莲步轻移,走出了这瑶华宫的水榭。
四周七八个宫人见娘娘离开,提裙的提裙,撑伞的撑伞,连忙追着服侍。
潘得顺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微叹了口气,对自己身后两个小太监说。
“走吧,咱去漪兰宫。”
身边两个小太监战战兢兢。
“师父,咱们明知舒贵妃娘娘从来无心这些事情,何苦又要来问她这一遍?叫丽妃娘娘知道了,又得心里不高兴,把气撒在咱们头上。”
“住口!蠢货。”潘得顺尖细的声音带着怒意。“陛下的旨意你也敢阳奉阴违?咱们走这一遭,是陛下给舒贵妃娘娘的体面,是让舒贵妃娘娘了解陛下对她的重视,岂能因为你怕丽妃娘娘撒气就省去的?”
那小太监被训的抖了抖。
“奴才错了!师父别生气,奴才再不敢说这样的蠢话了。”
潘得顺也不跟他计较。
“走吧。”
约莫两刻钟后,漪兰宫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
“又是她不想要的就直接塞给我?!呵呵!把本宫当成什么了!”
潘得顺恭敬道:“丽妃娘娘消消气呀!舒贵妃娘娘毕竟不是咱们大启生人,大启的礼制风俗也不甚明白,所以虽位分高于您,但娘娘还是觉得丽妃娘娘您更能操持好这场重大的宫宴,眼下咱们后宫主位暂时空缺着,像您这样贤德又细腻的主子娘娘便需要能者多劳,多担待些。”
丽妃听到他提及后宫主位,终是冷哼一声。
“潘主管向来是最会做人的,话说的无可挑剔,也不知在那边又是如何说的!罢了,左右瑶华宫那位从来也不主事,遇到事儿在跟前儿了,也难免我多操操心,你去回了皇上吧,说我一定好好操持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