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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微光驱散了夜空中最后一缕黑暗,绚丽多彩的清晨如约降临在剑桥。

宽阔的剑河上,洁白如雪的白天鹅与乌黑如缎的黑天鹅在优雅地游弋,敏捷的松鼠在林中腾空滑翔,婉转甜美的鸟啼如一串串清脆的风铃声钻进熟睡者的睡梦中。

一束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床头柜上的3全息相框上带有日历功能,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为:2047年6月8日。照片上青春无敌的童梦穿着学士服,亲昵地挽着温婉柔美的妈妈,当时钟刚好走到7点整的,相片中的母亲笑盈盈地从相片中“走”了下来,走到床边替睡梦中的童梦盖好被子,其实这个新功能是这款电子产品的核心卖点,专门为解决游子的思念之情,你可以将这个人物设置成任何一个你思念的人。

虽然天都亮了,床上的童梦却刚刚进入梦乡。不知从何时起,她总是重复地做同样的梦,这些梦一个比一个真实,醒来之后面对空荡荡的病房,梦中的一幕一幕如影片般在脑海里放映,童梦总会情不自禁地想,也许那些梦境才是真实的生活,眼前的病房和镜子里一天天萎缩的自己才是一场噩梦。

第一个梦的开头很可怕,她梦见自己双目失明,孤零零地走在街头。听起来那个地方仿佛是个不夜城,因为每天二十四小时总是人声嘈杂。耳边有人满嘴都是之乎者也,有些人能说一口地道的伦敦英语,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语言和方言。不知为何,在梦里童梦对那些不明觉厉的文言文好像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她在人海中跌跌撞撞,拼命地在寻找。那种感觉在现实生活中她从未体会过,好像超越对生命中所有的需求。

“也许,这就是刻骨铭心的感觉吧”童梦躺在病床上想到“刻骨铭心”四个字,这四个字带给她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

似乎经历了一段极其漫长的寻觅,梦里的她绝望了。最后走进一个巨大的房间里,类似机场、礼堂之类的地方,她太疲惫了,仿佛那个地方能带给她解脱。进门没有多久,她便重重地摔倒在地。摔倒那一刻她并不想起来了,永远都不想再站起来,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极其温的声音“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一刻,她内心整片寒冬里的冰雪瞬间融化,凋零的枯枝重新绽放出姹紫嫣红的花朵,温煦的阳光淅淅沥沥地落在她内心的缝隙中,那些仿佛背负了几个世纪的沉重的悲伤,化成重逢后惊喜的泪珠永远离开了她的身体。

“终于找到你了”她欣喜若狂地扑入他的怀抱。

第二个梦是在一个山谷里,灰色的阴霾如同坚硬的岩石,冷漠得让人心悸。一辆急如星火的马车载着她奔驰在崎岖的山道上,身后有一群匪徒在追赶。扬鬃飞蹄的白马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他们被断崖生生挡住了去路,白马被困在深渊前,仰首嘶鸣。

她惊慌地跳下马车。梦里的自己穿着一件刺绣华美的窄袖对襟衫,一袭葱白罗纱长裙,头上螺髻翘然,惊慌得像一只坠入陷阱里的小鹿。她站在断崖前,脚下的绝壁上布满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那些抓痕仿佛都闪烁着诡异骇人的光芒,无情地吞噬了她心里最后一丝希望。

片刻之间,身后的悍匪便策马而至。满脸横肉的匪首眼露淫光,对着他猎物一阵大笑,“哈哈哈,小娇娃啊这就是命,你跑不掉。不过你的命好,乖乖跟本大王回山寨,往后保你锦衣玉食尽享荣华。”

慌乱中童梦头上的螺髻已经散开,凌乱的青丝分毫遮不住她仇恨的怒火,她心中萌生起鱼死破的念头。

匪首眼瞅女孩儿发呆,连忙向一名独眼喽啰使了个眼色,独眼心领神会跳下马背,悄悄然向童梦靠过去。童梦见状瞋目扼腕地冲向悬崖前,脚底的碎石纷纷坠入深渊。

人群中发出一阵唏嘘声,独眼也不敢再往前迈出半步。

“且慢”匪首连忙劝止,“小娇娘且听我说,两年前我曾遇高人指点,说我此生必定会寻得一位掌心有痣的女子,与我结为夫妻,他还说那是前世之约你看,我掌心也有一颗痣,你我乃是天作之合,千万不敢辜负啊”匪首说完高举手掌,众人见头人掌心确实有颗豆大的黑痣,形状颇为丑陋,心中不免一阵窃笑。

童梦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竟然也有一颗痣,那是颗赤红如血的朱砂痣。她不愿搭理那个丑陋的匪首,但又深知这群匪徒惨无人道,落在他们手中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心下一横就跃下断崖。

整个世界倏地回归寂静,只剩下耳畔呼啸的风声。她的身体迅速下坠,手心传来一阵疼痛,她缓缓地张开掌心,朦朦胧胧间看见手心里的那颗痣破裂一般,渗出一颗颗红色液体,那些液体飘散在风里顷刻化成千丝万缕的红线,这些红线紧紧地围绕在她的周身。

眼看崖底的岩石近在眼前,她似乎感觉到心脏即将停止跳动。千钧一发间,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童梦便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未看清来人的模样,便听见他的声音“别害怕”

她缓缓地落在地上,天空中的雾霾顷刻散尽,刺眼的阳光从崖顶倾泻下来,空气里飘来一股清新的味道,即便近在咫尺,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刺眼的光线里看见一个模糊的面容。

男人拿起她的左手,轻轻地拨开手掌,她的掌心里握着那颗泪珠形状的红色痣。男人激动地张开自己的右手,掌心有一颗一模一样的痣。

“真的是你啊。”

在最后一个梦里,沉睡的天宇冷不丁被一片强烈的白光惊醒,清冷的月色中一面巨大的白墙拔地而起,雄伟的喜马拉雅山脉眨眼变成一片绵延无尽的雪白,几乎刺眼欲盲。

童梦躺在湿湿的草丛里。在这个梦里,她是个十来岁的姑娘。她的衣衫破烂不堪,看样子是从高山上摔了下来,裸露在空气里的小腿又黑又肿,是被山间的毒蛇咬伤的。蛇毒的侵蚀令人疼痛难忍,她无助地仰望着被连绵的山脉逼迫的只剩下一角的天空,低头看了眼握在手中的那株盛开的莲花,想起重病在床的娘亲。

“娘亲,等我”她强忍着剧痛,鼓足全身的力气艰难的向前爬行。林间到处都是长满尖刺的鸟不宿和猫儿刺,很快便扎得她满胳膊伤痕,对于她来说这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的腿,剧痛过后厚重的麻木感沿着她的腿已经蔓延到她的小腹了,全身的知觉正一点点被掏空,一种从来未有的恐惧感压迫得她无法喘息。

“没有玉女雪莲,娘亲一定会死的。”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病倒在床榻上的母亲,可是脑袋越来越重,重到已经无力抬起头。然后她发现面前有一颗尖刺,便伸出手将尖刺抓在手心里,又条件反射地松开手,掌中渗出一颗颗血珠,密密麻麻的疼痛感令她又清醒了几分。这时她的掌心里出现脸一颗鲜红的朱砂痣。血珠与朱砂痣纠缠在一起,她继续向前爬去,掌心的血落在草丛里,在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红线。

雾重霜冷的林间,死神仿若随时都会降临,爬着爬着,她终于筋疲力尽了。

“娘亲,我好像要死了”

“你不会死的。”月光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刚落,人已经站在小姑娘的面前,他弯下腰轻抚着她腿上瘀肿的伤口,只感觉一阵融融的暖意涌进自己僵冷的小腿上,伤口处的黑色瘀血开始渐渐消散开来,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温柔地将她抱在怀里,“我来带你回去”。

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个神秘的男子,一路上念念叨叨,等她意识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一个宁静的小村庄,腿上的伤不知不觉已痊愈了,手中仍旧紧紧攥着那株“玉女雪莲”。

如此真实的梦,让童梦怀疑它们会不会是自己前世的记忆,虽然这种想法很荒诞。

此刻,睡梦中的童梦的并不知道,她的妈妈童雨茉已经赶到伯恩的办公室。伯恩是童梦的主治医生,也是当今世界上研究渐冻人症最顶尖的医学博士,他德高望重且乐观严谨,视病人如自己的孩子。

童雨茉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办公桌上的屏幕,视频里正记录着昨晚发生在童梦的病房里的一切,童雨茉心疼地看着视频里的女儿,趴在桌子上动作那样艰难,却仍然不知疲倦地画着素描画,画完一张便片刻不息地画起下一张,不知不觉桌子上已经堆起一摞画。

“怎么会这样?”三年前跟女儿分别的时候,童梦刚刚成为建筑界的诺贝尔奖普利克兹奖最年轻的获奖者,24岁的女孩正是如花似玉、前途无限的时候。这才刚刚过去两年,视频里的女儿早已失去美丽的容颜,甚至全身的肌肉开始萎缩。看着她每夜梦游,强忍疼痛拼命地画画的样子,童雨茉不停地抹着眼泪,充满自责与愧疚。

“伯恩,她到底在画什么?”

“一个男人,应该是她的恋人吧。”伯恩瞥过一眼屏幕,上面的内容并不是很清晰,于是轻描淡写地略过,其实波恩没有说实话,他对画上的男子非常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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