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凌来了。

虽已年近四十，却依然有着一副足以倾倒众生的面孔，俊美异常。双目亮若星辰，长发随风而动。一袭白衣，洒脱飘逸。

雪姬微笑着迎上去，说：“你来了。”

飘凌笑着点头，一种很坦然，很安静的笑。

能与雪姬同守一城，飘凌此生似乎已无所求。

他们之间，没有繁琐的礼节，一个微笑，便足以代表一切。

“我有个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在这个为了自己终生未娶的男人面前，雪姬没有丝毫王上的架势，更像是一个温柔的小女人。

“是为了彼岸的事吧？”飘凌似乎未卜先知。在他奉雪姬之命前去相救彼岸的时候，他就想到了，青木王国一定会来黑水王国要人，从而将雪姬陷入两难之境。

雪姬嫣然一笑，“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莫不成有未卜先知之能？”

只有在飘凌面前，雪姬才会毫无顾忌地开一些玩笑，完全放松心思，丢下一切警惕和谋略，展现出一个女人应有的娇情之态，来缓解她作为女王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飘凌笑，说道：“我哪有未卜先知之能，只能多了一些推理罢了。”

“木心欲以大荒剑与我交换彼岸，我该如何回复？”雪姬问道。

“不要神剑，不留彼岸。”飘凌淡淡地说。

“要彼岸自行离开？”雪姬问道。

飘凌点头，“北风大将军于黑水王国有恩，对于彼岸，只可保护，不可伤害。黑水王国与青木王国一向交好，互有救援，形似结盟，这个关系，不能破坏。将彼岸交于青木，王上对北风不义。破坏与青木的关系，王上对王国不忠。唯一之途，便是让彼岸自行离开，黑水王国置身事外。”

“你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彼岸一旦离开黑水王城，便会失去保护，必定遭到追杀，恐怕还是难逃一死，我们虽然不曾害他，到头来，却还是害了他。”雪姬看上去非常忧虑，在保护彼岸和顾及王国利益之间，进行着艰难的选择。

“人各有命。彼岸若能不死，天下便无人能杀他。若是非死，就算长住黑水王城，也难保长命。生与死，全在乎他一人。”飘凌说道。

雪姬白了飘凌一眼，“你说话越来越文绉绉的，我都快听不明白了。”

飘凌看着雪姬，微微一笑，“王上心如明镜，早已主意在心，叫飘凌来，只不过是对自己的主意印证一番罢了。”

雪姬纤纤手指一指飘凌，故作生气地说：“不许说明我的心思，我就是想听你说，怎么了？不行吗？”

飘凌微笑，不再说话，雪姬在他面前，尽显小女人之态，诱惑性极强。他害怕再说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雪姬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不再嬉笑，也不敢嬉笑。

正色道：“请你去找彼岸，跟他说清原由，请他自行离开。离开之后，在黑水王国境内，请你派人保护，绝不可生出事端。至于出了黑水之境，他的生死，我便管不上了。”

“王上此举，已是大仁大义。”飘凌说完，飘然而去。

留下雪姬一人，看着飘凌远去的身影，久久收不回眼神。

当黑夜过去，当黎明到来，当兮颜带着笑意从美好的梦中醒来，跑去看望彼岸的时候，彼岸已经走了。

盖过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上，味道犹在，人已远去。

兮颜瞬间愣住，一个念头出现，彼岸走了。

愣了一会儿的兮颜转身去找飘凌。

昨天晚上飘凌来过，在飘凌来之前，彼岸从未有过要离去的征兆，只是在飘凌来了之后，彼岸走了。

一定是飘凌跟彼岸说了什么。

而飘凌说过的话，一定就是母亲要说的话。

兮颜深知母亲和飘凌的关系，知道母亲遇到难事总是会找飘凌商量，也知道飘凌可以为了母亲生，也可以为了母亲死。

飘凌似乎早就预料到兮颜会来找他。

“彼岸走了，你跟他说了什么？”兮颜怒气冲冲地问。

飘凌微微一笑，“一大早的，小姑娘这是来寻仇了？”

爱屋及乌，兮颜虽然不是自己的女儿，但因为她是雪姬的女儿，飘凌的心中，便有了一份很浓的爱意。

可以任由兮颜在她面前撒娇，也可以将自己苦心悟出来的剑字诀招式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她。

“我怎么敢跟你寻仇啊！你是我母亲的好友，又是我的师父，我怕你会跟我母亲说，更怕你在教我练功的时候借故收拾我。”兮颜噘着小嘴说道。

飘凌看着兮颜，心中不由喟叹，这个小姑娘，不但继承了她母亲的美丽，更加继承了她母亲的性格。

每次看到她，飘凌都会不由得想起雪姬，一个被他爱到了骨子里，却又不得不敬而远之的女人。

这样的感觉令他非常痛苦。

“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飘凌故作生气地问。

“啊呀！师父，求求你别再绕来绕去的好不好？快告诉我，你跟彼岸说了什么，他去哪里了，我都急死了。”兮颜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飘凌不再跟她开玩笑，“我只告诉他，青木王国派使者以大荒剑换他，王上即不想对不起他，又不想坏了与青木王国的关系，非常为难。”

“就这些？”兮颜瞪大眼睛问道。

“像彼岸这样绝顶聪明的人，说这些就足够了。”飘凌说道。

“是我母亲让你去的？”兮颜再问。

飘凌不否认，也不点头，只说：“就算你母亲不说，我也会去跟彼岸说这番话。”

“你可知彼岸去了哪里？”兮颜问道。

“天下很大，到处都是去处。彼岸去哪里，只有他自己能决定。”飘凌只知道彼岸一定会离开，却不知道他会去哪里。“我已按你母亲的命令，派人保护彼岸，在黑水境内，他不会有任何危险，但若出了黑水，他的生死，便由不得我们了。”

“彼岸会离开黑水境吗？”兮颜听飘凌如此说，心中有些许安慰，但是她又害怕彼岸会离开黑水境。

“也许会，也许不会。”飘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