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天地之间有鬼，非人死精神为之也，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

人病则忧惧，忧惧见鬼出。

……

这些人都说见到张鹏，多半是这里的人都病了。

现代人的病，平日里不觉得，但是站在镜子前仔细看眼角、看鼻翼两侧、印堂、耳廓都能觉出一些端倪，不过是泥潭很小，没人会注意到也会淹死人。

长期熬夜带来的隐患是藏在身体里的黑影，简单说未出症状但已有其病，人病多忧惧，忧惧见鬼出，王充于订鬼篇中早有论述。

通达财富这二十多人，无一例外都有黑影在身不自知，因此方才都说自己看到了鬼，这个鬼就是张鹏。然而这是他们心里所畏惧的鬼，并非真的张鹏，不是实体也不是假生。

穿过银杏的寒风从两人身上吹过，明一和猫临一前一后飞快地朝向东泉一街走去，穿过这条街道就是风城第一医院，根据明一的判断，血影应该朝风城第一医院去了。

“为什么你说刚才出现的不是张鹏？人死三日，假生扰乱的现象并不能排除。”

“洋甘菊咖啡店，我刚才查了他们的外送订单，两天前，平岩小区三幢901有人点过两杯椰香拿铁，爱丽丝上楼的时候发现这家人门开着，里面传来念经的声音，房子里有阵阵烟味，门口立着几个花圈，这是有人刚死还没火化呢，接咖啡的是个男人，长得有些猥琐还特别小气，说爱丽色的咖啡没放满，要不是星巴克和周围的其他咖啡店都点不着咖啡，他才不会选这家从来没见到过的洋甘菊咖啡店呢，听上去就跟菊花的名字一样不吉利。

爱丽丝心直口快，直接就告诉张鹏因为他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点的到人间的食物，这时候张鹏和所有刚死的人一样，这才意识到家里设了灵堂，死的人是他。

父母在哭，母亲哭得眼睛都快瞎了，虽然平日里和父母联系不多，但是他死了方才知道母亲有多舍不得他。

“爱丽丝这家伙就是这样，哪个死鬼点了她家的外卖倒也好上路，安安静静消失就是了。”猫临拉紧领口，加快了步子。“所以说你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所说的见鬼不是指张鹏？“

“嗯。”

“你，你这没心眼的。”猫临怨念地看了明一一眼，深闺怨女一般。

既然血影不是张鹏，那就只可能是刘婉婉，猫临对了对时间，想起电话里明一没说完的话，蓝花小区门口发生一起车祸，伤者被送往风城第一医院急诊室，其中一个伤者的名字是刘婉婉。

“这么说，刘婉婉是被车撞了以后以假生状态来到我们深夜料理店的？”猫临问道。

“也可能不是，假生有两种情况，第一种，人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已故的刘婉婉出现在深夜料理店，她不会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我们店里的，别人也不会看到她。”

“当时店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呸，两个人和一个假生，我看她就是觉得不真切，但又和那种行将消散的假生不太一样。”

“她已经死了，在吃春雨泪的时候才勉强留在这个空间里。“

“这不合理，猫爷我现在脑子不清楚，你跟我讲讲明白，别打哑谜。“

“我特么和你打什么哑谜，现在风城第一医院就有那个家伙一个人值班，今晚是什么时候，你不看看，还跟我在这里说我打哑谜？”

“今晚是什么时候？头七？”

“还头八，头九呢，你以为数羊呢！”

见明一不是故意开玩笑，猫临赶紧示好，“好了好了，我不吐槽你了，还不是因为这一晚上够糟心的嘛，你说好不容易找到个女朋友，还突然就这么消失了，我猫临是要生生世世落单的命嘛。”

“啊，单身有这么痛不欲生吗？言归正传，刘婉婉肯定已经死了，来到我们店里的就是个假生，不是将死未死的植物人状态的假生游离状态，她是切切实实已经死了。”

“死了？那为什么没能把甜豆浆喝完呢？假生来到深夜料理店，吃完最后的料理就上路，这是爱因斯坦定律，天上地下都适用的，她能来店里，自然是心愿未了，可是吃完料理也就没有放不下的心愿了，难道明一的料理对她没用？记笔记记笔记，明一的料理第一次失效。”

明一皱了皱眉，这猫临什么时候能有点脑子，不过这件事一开始明一也没有想明白，如果是甜豆浆的糖放的不对，她吃不出甜味，后来改用调制的甘酒之后，味道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为什么最后刘婉婉也没能吃完呢？

“我们还是赶紧去风城第一医院吧，我能想到的就是刘婉婉还有救，你给苏澈打电话，让她好好救人，救人一命胜过送十个假生上路。”猫临跑了起来，明一不拿手机打电话，他自己拨起了苏澈的电话，这个苏澈正是风城第一医院的外科副主任，左手能救人，右手能治假生，却胆小怕事，啥都害怕的苏医生。

“打什么打，来我们店里的就不是刘婉婉。”

这话猫临听傻了，他当然明白人世间那些暧昧不明的用词习惯，比如去世的人，大家在说起的时候会说谁谁谁生前，总之明明还是那个人却会用一些词语装饰一番，表达一种此人非此人的语境，明一有什么必要用这么麻烦的表达方式呢。

猫临没好气地收起手机抓着明一，”你快说清楚，不是婉婉是谁？“

“对啊，是谁呢？我认为是刘婉婉的妹妹刘婷婷。”

“什么？”猫临提高了嗓音。

明一耸了耸肩，“最想要吃的东西没能吃完，有可能是心愿未了不舍离开，不给他们时间就好，通常我们都遇到的是这样的情况，因为假生对食物不说谎，除非——”

“——”猫临忽然明白了明一的意思，惊呼道：“除非这不是她想吃的东西，而是别人想吃的。”

明一点了点头，“你总算是不笨。”

“这么说，来我们这的是那个什么都很好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