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稚语认得那名小女孩,她叫陆双喜,今年才九岁。
父亲因为常年赌博,欠下了很多高利贷,一直在被人追债,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
家里只留下母亲一个人带着她生活。
但是旁边的男生,对她来说却是个面生的人。
因为和陆双喜身世相似的原因,所以林稚语对她就像对待亲妹妹般照顾。
看着面前的身影,她顿时心生怜爱,她慢慢的走过去,蹲下身子。
将自己手中撑着的那把透明雨伞缓缓移了过去一点,靠近陆双喜。
但又害怕吓到她,所以她的动作小心翼翼,甚至下意识地将呼吸都放轻了一点。
看陆双喜穿的单薄,甚至还有些发抖。
林稚语有些心疼,忽然想起来自己的保温杯还在包里,里面的热水她还没倒掉。
因为撑着伞的缘故,所以双手很笨拙地将水杯盖拧开,放在离她的不远处,“双喜,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吗?”
在听到自己熟悉的声音后,陆双喜缓缓地抬起头,脸上一个巴掌印赫然明显。
林稚语看到后,眸间有些冷厉,声音也随之冷了下来,“谁打的?”
双喜还没开口,男生的声音便已经抢先一步,语气里带着愤恨:“还不是班里的那个名叫方怡的女孩,骂她没有父亲,双喜一气之下就跟她们起了争执。但是对方人多,她就被扇了一巴掌。”
男孩嘴里的方怡林稚语也认识,跟双喜住在同一栋楼,还是住在对面的邻居。
眼看着林稚语有些生气,想要站起来去找方怡,陆双喜连忙拉住她的衣袖。
她的眼神干净透澈,此刻眼眶微微红,声音如同刚出生的猫咪般,细微。
“林姐姐,别去找他们了。”
她冲林稚语轻微地摇了摇头,眼睛里此刻充满了乞求。
即使找了她,方怡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见林稚语不说话,陆双喜害怕她私下找方怡,补充道:“林姐姐,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说罢后,拉着林稚语的衣袖的手攥的死死的。
生怕她去找方怡。
“陆双喜,你就逞强吧。”
男孩的声音忽然传来,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林稚语一阵恍惚。
记忆中,也曾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林稚语,别一个人逞强。”
那个人款款向她走去,手里攥着张纸递给她,语调平缓。
林稚语当时听完后,手指不自然的瞬间收紧,没有应声。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在应付这种场面,没什么逞强一说。
她曾经也是拥有过光的人啊。
林稚语忽而闭上眼,企图掩盖住眸子里的悲伤。
而后缓缓道:“好,我不去找方怡。”
拿着伞把的手却攥的死死的。
一个方怡她完全可以解决,可是未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方怡。
她不能都帮双喜扫除障碍。
就像她的那束光,也不可能一直只为她亮起来。
神明高高在上,而那个祈求神明看她一眼的少女,早已堕落回地狱。
/
“稚语,你去我的房间把我的包拿过来。”
她刚回家没多久后,姜白萍就回来了。
林稚语在房间里正写着方案,忽而姜白萍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的声音浑厚,音调高,正巧将林稚语本来快要理清题的思路给打断了。
她眉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却转瞬即逝。
“好。”
她脆生生的答应,但起身的动作却慢慢吞吞地,视线几乎都没离开过桌子上的电脑屏幕。
林稚语将钱包拿给姜白萍时,她正在清理厨房的垃圾。
“餐桌子上那杯牛奶你记得趁热喝。”
姜白萍边清理垃圾边叮嘱林稚语。
“好。”
林稚语应了声,端着牛奶回了房间。
刚关上门,就听见外面嘭的一声。
好像是什么倒在地上的声音。
林稚语心下一慌,将手中的牛奶放到一旁的柜子上,连忙开门。
母亲昏倒在地。
“妈,妈,你怎么了?”
林稚语连忙走到母亲身旁,见她脸色发白,一下慌了神。
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下120的按键。
因为害怕,所以按下去的时候,手都是颤抖着的。
好几次都没有力气按下去。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林稚语跟着上了车。
顺便还给台长打了个电话,“喂,米台,我明天要请假,我母亲昏倒了。”
她尽量稳住声线,可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丝丝颤抖。
米邂听闻后很快便准了她的假,还嘱咐她好好照顾母亲。
挂了电话,林稚语看着车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母亲,眼神有些复杂。
父亲走后,她和母亲便相依为命。
可能是因为就他这么一个女儿的原因,所以姜白萍对她的管教格外严格。
就连上大学报考什么志愿,也要掺和进来。
后来林稚语执意报考播音主持,与她发生了争执。
母女俩之后的关系一度恶化,这两年虽然缓和了些,但林稚语有的时候几乎都不回家,直接在台里休息室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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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就是这段时间劳累过度,睡眠不足导致的浅昏迷状态。”
等林稚语交完费用后,母亲已经在病床上打点滴了。
病房门口,医生看了眼林稚语,如实说道。
林稚语闻言冲她温和的笑了下:“谢谢医生。”
她话音刚落,就传来旁边护士着急的声音:“林医生,你快来,又有个病人昏迷了。”
林医生闻言,看了眼电梯旁,急忙应道。
而后看了眼垂眸的林稚语,摇了摇头,随即跑了过去。
“言舟,你醒醒啊。”
林稚语还没缓过神,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她猛地抬眸,就见一名男子躺在担架上,脸色有些发白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出一副冷淡的模样。
那个人的脸,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林稚语紧紧地握住拳头,看见面前朝思暮想的脸,心中酸涩万分。
眼底弥漫上一层雾气。
她抬起脚,想要去看看许言舟到底怎么了,耳畔忽然传出来母亲微弱的喊叫声。
林稚语擦了擦眼角的泪,不舍地看着担架上的男人,直至视线里再也没有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