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落门开,只见晏裴野满目阴鹜地盯着二人。
晏元德却在这时猛地将沈南玉一推,说道:“裴野,你别生气,寻北不是故意的……”
沈南玉不可置信地望了他一眼,过了好一阵子才镇定下来。
晏裴野的目光来回打量着二人,在一片煎熬的死寂中,他讥嘲道:“我在临水坞里巴巴地等了半天,却不想你原来还要到旧主子这里先知会一声,看来是我不够体贴了,不过若我没记错,好像你的新旧主子都应该是我吧。”
他看人的眼神活像捉奸在床似的。
晏元德见他脸色不善,便继续解释:“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要起来,不小心摔了一下。”
“噢——”晏裴野拉长声调,一副少见多怪似的,一屁股坐下:“那世子现下站得稳了吧,还有什么要说的,快说吧,我还等着人伺候呢。”
晏元德咬了咬牙,说道:“寻北既然归你属下了,你要好好待他,必不让他受委屈才好,寻北天赋不错,你不要尽支使他干一些杂活,免得耽误了他……”
晏裴野腾地站起,沉着脸说道:“我自己的奴才,自己知道要怎么调教……还愣着干什么,走吧!”
沈南玉沉默地跟在晏裴野后面。
晏裴野在前面走,原想着寻北会主动上前为刚才的情形告饶,谁知等了半天却不见动静。
他回头一看,见寻北默默地低着头,便气不打一处来。
“刚才的事你不说点什么?”
沈南玉迟疑了一下:”刚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晏裴野:“那是怎么样?”
沈南玉又迟默了,是她有愧于先,世子想的什么,她完全明白,既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责备便背下来也无妨。
见她不说话,晏裴野脸上的戾气愈发浓深:“怎么,到了我这里,你还要对世子保持忠诚?”
沈南玉说道:“寻北以后效忠的主子自然是二公子。”
晏裴野冷笑:“我看你也挺意外吧,告诉你吧,咬人的狗不叫,以后你的忠诚不要这么廉价……也别恨他,他总归是姓晏的,当然你也没资格恨他。”
沈南玉望了他一眼。
果然,说话难听的晏二公子总是一针见血,最了解世子的是与他血脉相承的兄弟。
她以为自己有能力搅浑了一池水,殊不知,这水本就是浑的,而且起了浪,险些要反噬自己。
她也恨不起世子。
一个人在黑暗中彷徨太久,感受到温暖的那一刻会奋不顾身,及至被这点温暖伤到的时候,会感到被欺骗,于是无法遏制地想要干脆毁了这温暖。
世子只是孤单太久而已,故意当着晏裴野的面,说那种似是而非的话,是他自尊心受挫后的反击。
他达到目的了,至少现在晏裴野的心情看着也不是太美妙。
他疾步如飞,好像要把后面的寻北甩了似的,可明明是他刚才迫不及待地像是拿回所属物一般,让自己赶紧跟过来。
临水坞外,阿瑟望着跟在二公子身后的寻北,脸上立马堆出笑来。
“二公子,没事吧,我就说小翠姐姐乱说的吧……”
晏裴野冷着脸没理他。
阿瑟见惯了晏裴野心情不畅的样子,自顾说道:“我就说寻北兄弟不可能自己跑过去世子那嘛……”
晏裴野怒火中烧:“你别跟他说话。”
阿瑟一愣,不过他跟在二公久了,知道二公子有时候的生气只是个纸老虎,比如有时候他说不要,其实就是要。
毕竟费了老鼻子劲将这寻北弄到了自己这边,怎么可能舍得赌气。
他早就觉得二公子对这寻北太不对劲了,但是他又不敢当面质疑,以二公子心高气傲的样子,他说什么才是什么。
阿瑟狗腿的问道:“那公子,既然人已经来了,把寻北安排到哪里呢?“
其实早就定好了是紧挨着二公子的东厢房,他这会儿偏要让晏裴野再开口确认一次,免得等下若是二公子不认账,肯定挨呲的又是自己,他才不会再干这种傻事呢。
晏裴野眉心冒火暗暗捏拳,闷着声音说道:“不是早定好了吗?”
阿瑟心里暗笑,故意扬声道:“那就还是光线最好的东厢房?”
晏裴野忍无可忍,怒声道:“还不快点滚!”
阿瑟立刻调转方向,朝身后的沈南玉颠颠地跑去。
到了沈南玉跟前,才悄声道:
“寻北兄弟,其实我早把你的屋子都给收拾好了,我的屋子离你的不远,以后你可以常来找我玩,这朔州城我可玩熟了,哪里有好玩的全知道。”
阿瑟是个话痨,他虽是二等侍卫,但一次上马杀敌的机会还没有过,日常所做的就是给公子铺铺床,解解闷子。
阿赤那和他一样也是夷人后代,但阿赤那的性格刚硬,所以他有点惧怕,幸亏阿赤那跟去了王爷营地里历练,还是寻北这样看着软乎乎的性子好。
“……你有什么缺少的,跟我说,这房间是这个院里最好的了,连二公子睡的屋子都没有你这阳光好……”
沈南玉说道:”谢谢你。“
前面的晏裴野突然插了一句:
“你是不是还有地没擦?”
阿瑟愣愣地:“擦地的活不归我干啊……”
“那就是书桌还没有收拾?”
“您有书桌吗?”
晏裴野:“……”
沈南玉:“……”
顿了一顿,晏裴野似乎有些气恼地说道:“行了,忙你的去吧。”
沈南玉被领到地方,见这是个回字形的院落,疏朗辽阔,什么装点也没有,唯有院子中间有个高台,上面立着一个硕大的箭靶。
阿瑟来请示:”二爷,人已经安顿好了,怎么安排他呢?“
晏裴野沉吟:”阿瑟,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觉得跟着这主子真是太值当了呢?“
阿瑟心里暗笑,您直说是寻北就好了。
一听到小翠说寻北去了世子院子里,就气得跟什么似的,生怕人又被世子抢了,巴巴地跑过去,您可是三百年没踏进过世子那院子了。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容易啊,比如什么重活都不让他做,带他吃好吃的,带他去玩好玩的,他一个小奴隶,没见过世面,您对他太好了,别的主子都比不上,那往后谁想支使他肯定都不好使了啊……“
晏裴野盯着他。
阿瑟心里发毛,难道是自己想借着带寻北出去尽情玩乐的小心思被主子发现了?
晏裴野却说道:”什么奴隶?“
阿瑟:”您说的不是寻北吗?“
晏裴野:”胡说八道!他值当我这样费心吗?“
阿瑟只好傻:“那确实是,二爷是什么样的人物啊,用他是看得起他,他还敢在那拽三拽六的不成……”
晏裴野转过脸去:“那你就去想想,看看朔州哪里有新鲜的玩意可玩……”
阿瑟问道:“二爷要带谁去玩呢?这男女有别,男的嘛若想玩刺激的,最近东郊野狍子肯定最肥美,您说过几次了,都没去成,若是玩文雅的嘛,西市新开了一家茶肆,听说又新买了好多漂亮小奴,一个个调教得跟水仙似的,若是女的嘛,玩得更多了,逛逛胭脂坊,听听戏文……”
晏裴野没好气地说:“男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
阿瑟憋着笑,说道:”行,那我回去帮您打听一下,看看人家喜欢些什么样的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