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成在站台站了片刻,目送火车离去,这才转身走下月台,向站外走去。
走出站外,从寄存车子的地方将自行车推出,沈明成将老鳖和野兔系在两侧车把上,慢悠悠的向市委大院骑去。
市委大院在西北方向,与火车站有相隔五里多地,沈明成骑行了一段路,肚子饿了起来。
他送王东珠到车站,路上耗费了三个来小时,买票送人上车,又耗费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此时天色已黄昏,路上布满了从厂子里下车的工人,都是骑着二八大杠,形成一股车流,在路上缓缓行进。
沈明成腹内犹如雷鸣,感觉饿的厉害,本想去沈继亭家里吃饭,但饿得紧了,便准备在路上解决。
云泽地区的羊肉汤大大有名,后世中华美食协会评定全国一百道名菜,云泽羊肉汤是唯一一道以汤入选的美食。
此时北风渐紧,天寒地冻,正是喝羊肉汤的好时节。
沈明成骑行片刻,在路边找了一家国营羊汤馆,停好了车子,掀开厚厚的绿色棉布门帘,向里面走去。
刚进屋,便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里面雾气升腾,似乎着了火一样。
沈明成还未看清楚里面的环境,便听到了一阵争吵声。
“我都说了,我们带钱了,饭票也带了,现在钱包被人偷了,你们想要怎样?”
“怎样?你们先在这里住下吧!明天通知你们单位领人!吃白食吃到我们这里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你麻痹,我都说明天肯定还给你们,你这拿绳子想干什么?这是要绑老子吗?你还敢绑我?你那奶奶熊!”
“你再骂声试试!”
“我不但骂,我特么还打呢!”
砰砰砰!
“哎呀,打人啦!”
“食堂的兄弟们,抄家伙,给我打!出了事我兜着!”
饭店里瞬间乱成一团,大厅里一群人摔桌子砸板凳,轰轰烈烈的打了起来,锅碗瓢盆的碎裂声,食客的惊叫声,板凳砸在人身上的沉闷声,充斥了整个饭店。
沈明成拎着老鳖、野兔,站在门口,一脸惊讶的看向大厅,只见三个青年人正手持板凳与几个穿白衣服的服务员打的正欢,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有几个食客趁乱向门外走来,准备逃饭,饭店的一个服务员拿着勺子就追了过来:“别跑!饭钱还没给呢!”
沈明成闪身让过几个跑路的食客,也顺势走了出来,这饭店打成这样,肯定没法做饭了,只能换下一家。
正想推车子走呢,身后就有人揪住了衣服:“你别走,把饭钱留下来!”
沈明成一愣,转身看向身后,只见刚才那拿着勺子的白大褂服务员抓着自己的军大衣,一脸怒气:“你还没给钱呢!”
沈明成眉头皱了起来:“兄弟,你眼睛没问题吧?”
他伸手将这服务员的手拨开:“我没吃饭,我给你什么钱!”
这白大褂服务员长得白白胖胖,抓着沈明成的衣服不放:“我都看见你从饭店里走出来了,还想狡辩!”
此时门口相继跑出来三个年轻人,飞快的四下散开,分成两个方向快速逃窜,一名戴眼镜的小青年边跑边对沈明成叫道:“哥们,你跟他们讲道理?快走吧,再不跑肯定进局子!”
此时社会治安极度混乱,打架斗殴实在寻常,沈明成对于打架什么的并不在乎,但是面前这个服务员抓着自己,非说自己吃白食,这问题可大可小。
这个时候的国营饭店十分嚣张,食客进去吃饭,不但要粮票,还得要钱,而且服务意识十分差劲,你去吃饭,他们反倒是大爷做派,吃好吃坏,全凭他们的心意。
现在这个服务员认定自己吃白食,后面肯定麻烦不断,就算是公安来了,也一时半会说不清。
再说沈明成哪有这个闲工夫跟他们扯皮子?
这个胖服务员一看就是故意为之,那几个打架的小子他不敢抓,自己这个刚进门就出去的人却被他看成了软柿子,可能对他来说,能抓一个顶账人就行,至于抓的是谁并不重要。
他却不想想,要是沈明成被当成吃白食的人后,会面临什么严重的后果。
现在社会刑法极严,吃白食问题不大,但是牵扯到打人,性质可就严重了,判刑都有可能。
真要是被抓进局子里,这种事情一言半语根本就说不清,恐怕还得麻烦沈继亭出面才行。
眼看着饭店里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手持擀面杖、菜刀、炒勺冲了出了,沈明成叹了口气,猛然抬脚前踹!
对面这个胖胖的服务员正在大声喊叫:“抓住他!这个就是吃白食的……啊——”
沈明成这一脚正中此人胸口,将他踹的离地而起,向后面飞速撞去,后面冲出来的几个服务员躲闪不及,被撞的滚地葫芦一样摔倒在地,痛呼出声。
沈明成一脚踹出,转身骑上自行车,不紧不慢的向远处骑去。
后面的几个服务员被他这一脚吓得不轻,躺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叫喊,却谁也不敢去追沈明成。
刚才被踹飞的胖服务员少说也得一百七百八十斤,竟然被沈明成踹的飞出这么远,便是傻子也知道沈明成不好惹,他们又不傻,怎么可能因为公家的事情让自家受伤?
“哎呀卧槽!”
刚才戴眼镜的小青年还没有跑远,回头看时,正看到沈明成抬脚踹人的惊人情景,吓得他一个激灵,差点摔倒在地:“高人啊!”
沈明成饭没吃成,反倒是惹了一身骚,实在是感到晦气,但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不足为奇,比这更离谱的多的是。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道路上零星几盏路灯亮起,将沈明成骑车的身影拉的极长。
正骑车前行,后面脚步声响起:“哥们,等我一会儿!等我一会儿!”
沈明成停下车子,一只脚支在地上,扭头看去,只见刚才那个戴眼镜的小青年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哥……哥们!”
这小青年到了沈明成面前,弯下腰来,双手扶膝,气喘吁吁:“我……我是赵虎。”
他抬起头,对沈明成翘起大拇指:“你刚才可真厉害!兄弟我见过不少能打的,却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
沈明成道:“厉害有什么用?热武器时代,再厉害的武功,也比不过一粒枪子儿!”
眼镜青年道:“嗐,现在谁出门拿枪啊!我要是有你这本事,我特么早就四处游玩去了!也不至于憋在这市区哪都去不了!”
沈明成看了这小子一眼,发现他穿着貂皮领的军大衣,里面是鸡心领的红色毛衣,脚下踏着齐膝的大皮靴子。
这一身穿着可不是普通人能够弄到的,能有这一身衣服,定非一般人家。
这个小青年自来熟,不待沈明成说话,便主动介绍起自己来:“我叫赵虎,家就在市区。刚才我们几个吃饭,钱包不知被哪个孙子偷走了,结果饭店的服务员很不是东西,竟然说我们吃白食,竟然还要拿绳子捆我们!”
他一脸气愤:“咱们什么时候受过这鸟气啊,于是就开打了,没想到连累了您,实在对不住!”
沈明成道:“说完了?”
赵虎愣道:“说……说完了啊!”
沈明成点头道:“那好,再见!”
他重新跨上自行车,向前骑去。
赵虎大感愕然:“喂,我还有话没说呢!你这打架的本事能不能教教我啊?”
沈明成头也不回,车子匀速前行:“不能!”
“靠!”
赵虎对着沈明成的背影啐了一口:“显摆什么!真把自己当大爷啊!”
他沿着长街缓缓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就发现前方的沈明成在市委大院门口停了下来,顿时眼前一亮:“这人来这里干什么?”
大院门口,沈明成与门岗极为熟识,与门岗说了几句话,点了点头,便推车走了进去。
赵虎快步走到门岗处,摸出一根烟递给门岗:“老张,这哥们谁啊?我看你跟他挺熟啊。”
穿军装的站岗士兵摆了摆手:“阿虎,我这站岗呢,快把烟收了!”
他对赵虎道:“这是老区长沈继亭的亲戚,你可别招惹给他啊,这人动起手来,很厉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