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对于夏临渊来说是寂寞的,原本性格就比较淡,所以没有来往过密的友人。大家都有可以回的家,吃得团圆饭。夏临渊没有。
即使是年节,他都是忙完了手上的事情才回自己那个姑且能称为家的院子。
外面风雪很大,街道上空空荡荡,应该是吃团年饭的时候,一眼看过去,只有满街红灯笼让他稍微有点过年的错觉。迎面一阵风吹来,夏临渊应激的抖了一下,他身上裹着一件旧棉大衣,这件衣服也是前几年做的,袖口和一些接触多的地方布料被磨得有些薄,好在不仔细去看是看不出来,只是里面的棉花大概是时间太久不那么的柔软,好像也没有往年暖和了。风一来他也只能稍微把它拉紧些,让风尽量的不要灌到里面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立刻支起火炉,在上面放了一壶水,旁边简简单单的几个茶杯,等水开了他取了一些茶叶放在杯子里,虽然杯子茶具看不出有多好,但他拿的茶叶却很好,每一个都是上好的嫩芽,嫩芽在水里起起伏伏也是好看。即使夏临渊现在的确很穷,但他花在茶叶和笔墨上的钱并没有与之前有太多的减少。
喝着热茶,身体逐渐的回暖,水的热度慢慢的流淌到全身,总算是缓过来了些,就在这个时候,肚子微微的叫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好像除了早上吃了一个冷馍饼,今日还未进食。家里倒是还有些冷馍饼,这是在昨日买的,年节里没有人会出来卖这些吃食,所以囤些以便果腹,可馍饼确实难以下咽,早知道该买些别的。突然想起之前时应棋托人送来的点心匣,起身便拿了出来。
打开点心盒,看样子时应棋做的点心与其他地方买的模样上也差不了太多,拿起一块送入嘴里,入口即化,相比其他的点心,这个口感上更加清淡绵长,清香持久不散,单点心来说夏临渊是喜欢的。细想之下虽说之前时应棋的确说话不太想妥当,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为难于自己,特别是这几个月与那人的来往,撇开他是当初那个时应棋这件事来说,自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与他在一起整个人都很轻松,不用思考有些话或者其他的事情是否妥当。这么多年给自己盖得厚厚的盔甲,在那个人面前好像可以放下,为什么偏偏就是时应棋。
夏临渊原本就是较真的人,这件事磨了他长一段时间,反复的想。以至于最后好多细节他都想不太起来,好多细节都与原本的事情有些偏差,以至于到最后他竟然认为自己的过错较大。左右想想,还想找个时间和时应棋道歉,可他怎么开这个口。
有这样的想法之后,夏临渊也跑到时府和富贵酒楼转过一会,始终不太敢离得太近,远远的看看就往回走,毕竟也是人,即使每次出门前都做好了准备,可到了这里就又收回了脚。
这一晃就晃到了开春,一开春活动就比腊月多得多,各家都忙,左溢被人一会请去喝茶一会请去听曲,要不就去郊外打猎和骑马,这些事一两次还可以,天天都这样他就烦了,但凡谁来请,只说公事繁忙。
忙是忙只不过不只是公事,而是情事。
时应棋回京的时候已经出了正月,时夫人给他装了一大车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只是出乎所有人意外的是,除了这些东西,还有一个人偷偷的混在下人里与时应棋一起来到了京城。
这人也不是别人,就是时应棋的表姐李思雨,时应棋三姑妈的老四,家里叫她李四姑娘,年龄比时应棋大个一岁半,小时候就喜欢和时应棋混在一块,喜欢听戏,最羡慕的就是时应棋的父亲也就是她舅舅的爱情,她也想找一个不顾家庭反对,认定了就怎么都要在一起的爱情。这种想法其实很天真,家里人觉得这就是因为和时应棋老是呆在一起的关系。女孩和男孩在同一件事情上所让人反应是不一样的,大家包容了时应棋,却不能同样的对待李思雨,当然男女的确是有区别的,女子大多只能嫁一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一脚进错门,便一辈子苦闷郁郁。男子少则妻妾二三,多则**、十几,若娶妻不贤,再找一个合意的则可。这也是李思雨最讨厌的一点,从小性子就强,在她这里那能容忍这些,可是环境就是这样,一来二去这李思雨除了时应棋以外,对其他男子都特别的讨厌,不是给人脸色看,就是压根看都不看人家。当地人也传“有女不嫁时家郎,有儿不娶李家女。”要不是时应棋姑妈强烈的反对,这两人到也是难得的绝配。
话还是要说回来,李思雨有好久没见到时应棋,满以为他这次回来会有很长时间,也一定会再见到他,可左右不见时应棋来找,想着一定是阿娘阻拦,这时间一晃就到了时应棋要走的时候,听到消息,李思雨偷偷的从李府跑出来,原本想着见他一面就回来的,混在下人里临时才有和他们一起走的想法。这个想法出现在她看到时应棋的时候,也就不过一年光景,时应棋完全像变了个人,远远的看了那么一眼,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难过,眼前这人看来是离自己越来越远了,就这个时候她才有了跟着他一起上京的决心。
等时应棋现李思雨的时候,已经离京城比较近了。怕时应棋把自己赶回去,李小姐一把鼻涕一把泪,而且极其凄惨的说着自己的遭遇,几分真几分假,时应棋心里是有底的,看着自己的表姐这个样子,也有些不忍,也就勉强的带着她了。
“姑妈不至于,毕竟你是她亲女儿。”
“你可知道那赵公子,出了名的浪荡子,你怎么忍心把姐姐,我往火坑里推呢。”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演得真是一出一出的。
“我才是那个出了名的浪荡子吧。”时应棋说着就笑了起来。
“你”眼珠一转“你那是装的,他可是实打实的,你别看他一副人的样子,肚子里指不定有多少坏水,苦命的我呀。”
“那你打算干吗。”这个话题再说下去,时应棋可不好处理,连忙转了话题。
脸一转,变得比什么都快“我可以帮你管帐,或者帮你跑堂。”
“我可不缺人,你在京城玩上几天,只当散散心,过段时间我再找人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我老爹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送我回去,就先给我打好寿材,一并送回。唉,你以为我真想赖在你这里,可是麓岳那太远了,我也不知到怎么去,没办法。”
这么说下来,在时应棋这还是备选,迫不得已的事,时应棋不知笑好还是哭好了。
李小姐不愧是戏看多了的,虽然暂时在时应棋的店里安顿下来。也不知道她在那里找的麻衣破衫,每当店里人问起她,她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总说是时老板心好收留了他,等人再问她就开始哭泣,所以之后还真没人敢问她的身世了。不过她也不太敢瞎说,万一乌鸦嘴灵验了,岂不是牵连了家里人。
左溢在店里吃了几次饭,当然也留意到了这李四姑娘,问起时应棋,时应棋只是苦笑不语,在他看来还以为这姑娘真有个凄苦的身世,也不知是不是看腻了京城的大家闺秀,见李思雨觉得新奇。要说左溢当时是怎么被吸引的,除了出于新奇以外,就是李四的那一双眼睛,一双柔水杏目,让左溢看着不想移开目光。
大概是李思雨的关系,这左溢往这酒楼跑得更勤快了些。
终有一天左溢开口了,这话估计是打了草稿的,或者是找人专门写过了的。一大篇,也亏他背全了,一来把时应棋拉到一边,绕羊肠搅狗道的,与时应棋说了一通。听得时应棋云里雾里,最后才恍恍惚惚的听明白他是啥意思,说了半天叫时应棋介绍他与李思雨认识,牵个线搭个桥。
“你可是有婚约的人。”时应棋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想着这左溢与言文竹的婚约,自然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婚约一般人是没有办法撼动的,他没有办法,左溢也没有办法,看着光鲜的人,实际上自己能支配的东西及其的少,李思雨不适合这样的环境,也不适合这样的左溢,所以时应棋低声朝左溢说:“其实她已经嫁人了,也是闹了点脾气,等气消了,就回去了。”
“是吗。”说着语气就跟之前大不一样“我是有婚约的。”说完一口把酒全喝了,眼里的兴奋劲完全消散掉了,变成了一滩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