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终于还是下了下来,雨点像连了线一般,连停歇的时间都没有。
夹着着雷声,雷光一闪,半面墙都被映白,门开了一道缝隙,风像一条蓄谋已久的盘蛇,迅的钻了进来,烛光差一点被它吹灭,火苗挣扎着,好在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火苗好像缓了口气,抖了两下,就如之前照亮着四周,墙,观音像,佛台,香案,烛光摇曳,显得这些东西有些诡秘,这里是佛堂,四皇子的佛堂。
他一个人湿漉漉的跪在观音前,手里盘着念珠,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顺着衣服滴落下来,周围湿了一片。他眼帘下垂,好像完全不觉得难受,嘴里声音很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髻倒是没有散乱,只是里面积满了雨水,贴着他的脸皮,整个人就好像从水里刚刚被人打捞起来一般。
“轰隆隆。”又一声雷响。
“啪”的一声,他手里佛珠突然就断了,珠子像外面的雨一样哗的散落一地,朝四面滚去。外面门突然被推开,雨气夹在风里吹进来,蜡烛终于没有坚持住,熄灭了,一身一样湿透的黑衣人跪在外面。
“你可见到我弟弟了。”佛堂里的人淡淡的开口问道。
“是五殿下托我带回这个给殿下。”从怀里拿出一块白玉牌子。
正面雕刻几株竹叶,旁边角落刻了一个小小的岩字,玉牌温厚洁白,这个是老太后在五皇子出生之时给他的,寓意倒是不错,只可惜五皇子并没有如竹子一般挺拔且谦虚,实在是辜负两人老太后一番心意。
“你下去吧。”从黑衣人那里接过玉牌。
手指摩挲着玉牌,雷光一闪,眼底一片冰凉。拿着玉牌的手指用力,好像想就那样捏碎一般,指甲都全白了,咬着牙齿,把这玉牌朝着佛堂角落用力的丢去,先接触到墙面,然后掉到地上,听声音玉牌应该是碎了,但即使这样他还觉得不解气,咬着牙,过了好一会低吼了一声:“弟弟。”
声音里好像压抑这一只猛虎一般。
这场雨下了整个夜,一道惊雷照亮了半个京城,城内北河的桥头一女子站着,一会暗下来桥头女子已经不见。有一个打更的经过,看过去还以为自己碰见鬼了,后来便时常有人传那里出女鬼的事情。
这道雷也同时也把左溢惊醒了,满身是汗,坐起在床上眼神空洞,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没来由的有种不好的感觉。外面有些嘈杂他立刻知道真的有事情生,从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厮,浑身湿透,神情紧张。
“少爷,不好了,少爷。”浑身湿透。
“怎么了。”半坐在床上的左溢,看着那小厮。
“少爷,那姑娘跳河了。”
“跳河!”连衣服都没换,光着脚就跑了出去,脑子里真是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直响,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在往外走。
被仆人带到那桥上,哪里还有李四的影子,河里的水到了涨水期,又加上下雨,水流急湍。这时的雨还是有些冷,打在人身上就像针在扎一般,左溢到处在看,要不是两个仆人拉住他,他也就跳下去了,他魔障了。
“少爷,我们已经派人去下游搜索了,您先回去,不然会生病的。”仆人的话在雨里听不太清楚,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呆呆的看着河又看看周围的人,河突然在晃动,桥也在晃,周围的人也在晃,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两步,头朝下直接栽了下去,好在一旁的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他,不然脑子会直接摔到桥面上,搞不好真就随那姑娘去了。
这消息隔天就传到时应棋耳里了,他大概是猜到李思雨被左溢救走了,可是李思雨并不是一个,为了一点小事就寻短见的人,至少时应棋认识她那么久,就是这么觉得的,所以当时一定生了一件她接受不了的事情。
这件事只有左溢和她自己知道,看来要去见见这位朋友了。
时应棋带着老仆到了将军府,还没进府就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氛,每个仆人都很紧张。一个见过时应棋的仆人,忙跑上前。
“时公子,是来见我家少爷的吗?”
“嗯,你们这是?”
“时少爷还是回去吧,我家少爷现在病重,没法见客。”说着眼圈一红“还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
时应棋将信将疑的看着这小厮,又看了看这混乱的大将军府,大概是没有骗人的。
又过了几日,时应棋派回老家的人回来了,说李小姐并没有回家。李老爷现在很生气,对外说与这个女儿断了关系,以后生死都不来往。
时应棋被这件事也是搞得头疼不已,以往只有他让别人头疼,现在自己总算是体会到了。
吩咐老仆酒楼先开门,毕竟李思雨万一要回来也好找,而且酒楼消息会多一些,或许会带来些不一样的消息。
重开的第一天史禄阔就来捧场了,他听说左溢与时应棋酒楼一女子有所瓜葛,现在在他们那帮人中已经传开了,什么话都有。但也不知道实际上那姑娘与时应棋的关系。如今传言四起,传得最多的版本,李思雨与时应棋郎情妾意,情意浓浓。左家公子仗着自家权势,强抢民女,棒打鸳鸯。
还有些好事之人,为了看看时应棋现在的模样,专门到酒楼来,点一些小菜坐那看热闹。当然他们也想去看看左溢,只是有这心没这胆,有这个胆也进不了将军府。
这件事满城皆知,夏临渊也是有所听说,原本他也想去看看时应棋,之前看时应棋的表情,他与那姑娘该有别于他人。只是他是该安慰他还是什么,都好像不太合适,自己与他好像也没有和时应棋关系好到那个程度。但之前时应棋对他的照顾他还是感激的。一句话来来回回在嘴里转了好些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再者夏临渊这几天才回刑部,之前堆积的事,也够他忙好些天,实在是没有时间和闲心来做这件事了。
与之前不同,如今大家对他的态度还是冷了很多,有时一些动作眼神都不怀好意。虽说不到故意刁难,毕竟都是人,但这个气氛也是让人很不舒服,好在他是夏临渊,早就习惯这样态度,不去理会也就罢了。
现在时应棋只要听人说有关于河和姑娘有关的的消息,他都会亲自去看,虽然大部分都是些假消息。小时候李思雨与他们去山上玩也好几次掉到涧溪里,每次都是虚惊一场,他相信这次她会和之前一样逢凶化吉。
听人说上游有一个不知来历的姑娘,时应棋听说后立马就去了。结果那的确是一姑娘,只是那姑娘只有五六岁,瘦瘦小头枯黄一看就是那种经常挨饿没人管的孩子。
时应棋蹲下身,看着那孩子。她除了一双眼睛还有些神色意外,整个人都如死人一般,厚厚的泥垢遮住了她大部分的皮肤。皮肤上有些脓疱,一大片的长在腰上,她那小手抓挠,才被他看见。
“你可愿意跟我走。”时应棋原本也没有抱太大希望的前来,水往下流,怎么会在上游找到李思雨呢,看到这孩子,时应棋竟然觉得她与自己很像,都像是没有目的的流浪一般,突然他就想要把她带回去。也不想吓到她,但她还是警惕的往后面躲了一下,时应棋从怀里摸出一块酥糖,递给那孩子,那孩子有些警惕的看着他,小眼睛滴溜溜的转动,最后像鼓了很大的勇气,才一把抢过那糖,度太快,指甲在时应棋手上留下两道血印。
大概也知道是吃的,直接往嘴里塞,连外面的那层蜡纸都没撕掉,牙齿是咬开了纸袋,甜糖到嘴里她很喜欢,一丝丝的化开芝麻的香味,就是那层蜡纸咬嚼不坏,最后带着甜味就咽了下去,时应棋还来不及阻止她,好在不是太大一块。看来要教的事还挺多,时应棋看着她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把纸剥开,把糖与糖粉倒到她手里,示意她这样吃。
她有些疑惑的放到嘴里。
等第二块吃完了,她看向时应棋,时应棋递给她第三块,她学着之前时应棋的方法,剥开蜡纸很开心的吃了起来,看起来学得挺快。
“你跟我回去,天天都有糖吃。”好像是听懂他的话了,眼睛着光,嘴角向上翘起,总算多了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