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后,离年就更近了。
夏临渊已经把房子收拾的差不多了,房子还是老旧的样子,可好歹是可以住人的,原本那些挑剔的生活习惯,在这些事之后竟然慢慢的磨砺干净了。现在四壁空凉,所有东西都只能将就度日,有瓦挡风遮雨,这样穷困的日子是以前夏临渊没有经历的,几年前的自己对于这样的生活应该完全接受不了,现在却有些满足,感觉呼入的每一口气都是满意的,人生好像在这个时候才真正的生过一般。
在之前天稍微冷的时候夏临渊买了两床棉被,如今盖起来还是有些冷,特别是晚上,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里钻了进来,每一次接触到夏临渊,他都觉得风里面带着针一样,扎得很疼。辗转几日之,夏临渊算了算手里的钱,心里想了一下,还是够多买几床被子,便稍微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临近冬年,到处都是喜庆祥和的气氛,满街卖货的买货的都变得比往日多很多,夏临渊穿过人群,像这样的景象在京城里从未有过,或许有过,可夏临渊没有见过,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他们比较忙的时间,一日到头连吃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更别说有闲心来逛这个了。会过日子的人都知道,这有钱不买腊月货,但夏临渊自然是不知道的。腊月东西都贵了好多,原先他买的那种棉花被,比之前就高出了一倍多。拿着手里的这些钱,左右是盘算不出来,以前可以买两床被子还有余的钱,现在买一床只剩一点点,这一点点钱熬过年有些困难,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这些被人唾弃的金钱,对于生活来说是多么重要。
最终还是决定不买被子,收好钱要离开,临走前卖被子的老板还好意的说了句:“往年里走,只会一天比一天贵,不会便宜的。”意思大概是叫他早些买了算了。
夏临渊不好意思和老板说自己没那么多钱,也不懂如何讨价还价,摆摆手,苦笑一下便朝来的地方走去。
之前在京城买那处院子的时候,也曾拮据过一段时间,当时找人借了钱才勉强买下来的。今日却不是往昔,能让他开得了口的人都在京城里,就算此时立刻写信过去,估计回信之日都已经开了春,那时候也就不太需要这些抗寒的东西了。
钱对于夏临渊总归不是太难的事情,之前他也曾摆摊买字,虽微薄收入,但也够过日子,就连手上这些钱都是之前所获剩余的。
自己本也别无所长,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除了认识几个酸字,看着这街上各行各业都有,可是没有自己擅长的任何行业。
要是像时应棋那样也很好,只要有锅碗瓢盆他就可以开灶做生意了,想到时应棋不由来的笑了笑。
随后又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太过于自作多情,赶快驱赶掉关于时应棋的任何事情,不要想,也不能想。
看着街道上来往办年货的人,突然就想到了,过年可以写对联卖卖呀,也正好是时间。一想到脚下就更快了几步,回去翻出自己之前的文房四宝。又跑到在街上看了半天,最后才跟卖猪肉的老板借了旁边的空位,又借了桌子才正式开张。
那卖肉的老板可能是一个比较敬重人的人,也没多余收他钱,只叫夏临渊送他两幅对联。现在只要不提钱,夏临渊什么都愿意。
夏临渊之所以选这个位子也是有道理的,第一只有这个地方有位子,第二这里人流量比较多。办年货的人多少会看几眼他这里,虽然一上午看得人多买的人少,多少是有了几文的进帐。
大多数人是不在街上买对联的,往年都是村里乡里人来写,看有人卖这个大家都停下来看看。
“这字还不错,看来的确是读过书的人。”
“老李头,你又不认识字,在那瞎胡说什么。”
“我我谁说我不认识,姓王的你就你嘴巴大,你真以为嘴大能吃四方吗。”
“我啊,就说了句实话,看把你急成什么样了。怎么心虚啊。”
“”然后就动起手来了。
好在这都是些嘴比手厉害的人,一哄而起,一闹就散。
架没有打起来,毕竟都是些街坊,一阵闹腾后,嘻嘻哈哈的就散开了。
卖了几幅对子,也没有多少钱,夏临渊看着手里的钱,离买被子还差一截,正垂头丧气,有些苦闷,看着来回晃荡着自己的脚,像没有主意的小孩子一样,也的确是没什么主意了,就今天的收入来看,即使再摆个十几天的摊也是一样买不起被子的。
正独自难过时,一前一后两人来到摊子前“好字,好字。”连着两声叫好,听起来不是那种浮夸的样子,有些欣赏的感觉。
夏临渊已经沦落到写字糊口的地步,并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地方还有人会欣赏他的字,拿字来卖钱的夏临渊已经退到了他最后的底线,落魄如他也没有几人。像他这样与街边乞儿并无二异,这样的人应该没有几个真看得起的吧,正处于这样绝境的夏临渊没想到会有人真赏识他,一听这话,便抬起头看看说话的人是谁。
前后站着两人,前面说话的年纪明显是比后面背着手站着的那位要小一些。前面小公子一身素绿色的薄棉袍,棉衣上绣着简单的藤木纹,面料也是贵价的货,刺绣并不多,就那么一点点缀都能看出绣娘的功底不凡。夏临渊并不喜好华服美衣,但以前在京城认识的人多是讲究之人,看得多,也多少知道一些。说话的那公子身后站着的,一看就知道是生意人,而且生意应该比较如意,这类人比较有钱,衣服华贵但不考究搭配,永远都是贵的搭贵的,很贵的搭更贵的,从头到脚这一身都不便宜,和时应棋的衣着差不多,多数他们也不知道这样到底好不好看,只是被制衣店里的人哄骗了几句,便掏钱买下。
“小哥,这些都是你写的。”小公子开口问道,就年龄而言夏临渊怎么看都要比比他要大上好些几年岁的,他这样用“小哥”来称呼夏临渊是不适合的,都是人用些更合适的称呼会比较好一些,可如今还讲究这些干嘛。
夏临渊没有就这件小事纠结,他只在想这两位会不会买他的字,看他俩的样子,价格或许可以叫得高一点,这样被子钱也就出来了。
夏临渊先是用文人的方式鞠了一躬,然后文绉绉的说了一句:“正是在下。”
“你的字颇有风骨,在此有些屈才了。”那公子上手点这对联上的字,又说了两声好字。
“没什么屈才不屈才的,人嘛,有才无才都要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或许这话也是他此时的心声。
“哈哈哈。”不知道这句话是那里值得一笑,夏临渊奇怪的看着那公子,小公子身后的那位拉了拉他的袖子,并没有让他停下来“文人该有文人的风骨,要像你这字一样才好,可你说这话却与这市井之人无差。”
“我本也只是市井之人。”
“不知怎么称呼。”小公子好像对夏临渊格外的感兴趣,看着他的那种表情都格外的兴奋,或许他只是小孩子性格,才会对谁都如此。
“在下姓夏名临。”想想还是省了一个字。
“夏临夏临”嘴里来回咕噜了几次,好像细细品味着什么,之后才笑着对夏临渊拱手说:“宋翊钧,家里行四,大家喜欢叫我宋肆,或者四公子。”然后侧身让了一步,把身后的那位让了出来:“这位兄台是我朋友,陶兄,陶承德。”
后者点头算是给夏临渊打了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