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起的尘土，扬到了对方眼里，那人挥袖扇了扇浮灰，又拿手揉了揉眼睛。对方好像没想到门会开一样，有些惊讶，与门外这人相比，反而夏临渊比较淡定，夏临渊看着对方衣着整齐，模样老实憨厚，而且手里拿着些包裹，好像并不是来入室劫财的意思。这才露出不太好意思的表情，也拿手扇了扇，虽然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但至少他还是要意思意思。

“不知兄台有何事。”灰尘稍微少了些，夏临渊才开口询问。

“哪个，我以前在这里做工，听人说这里住了人，所以过来看看。”这人看起来要比夏临渊大上好多岁，皮肤泛黑有些粗糙，看样子是做粗活的人。说话声音有些低沉，看来常年酗酒所致，从脖颈露出来的地方看，对方应该是个练家子，手腕处有刀剑愈合伤，种种事情来看，这个人以前应该从戎过，这人衣服初看之下朴实，但袖口暗花又显示出衣服并非寻常工坊所出，可见这人必定不是他自己所说一般做工之人。夏临渊一时也摸不清对方来意，只能说一句听一句了。

“我也只是暂住此地，要是有所不便，我也可以”知道不能与人起冲突，况且自己的确不是对方的的对手。

“并不是这个意思。”原本揉眼睛的手放了下来“公子，你别误会，房子你想住就住。只是这房子”朝着屋里看了看，屋里光线并不太好，有好几处破损的地方，被人用稻草胡乱的塞填好了，看着不好看，但应该是可以挡一些风，至于作用的大小就不好说了“这里好久没人住，多少是该修葺一下才好。”

“额。”这个谁都知道的事，可修葺要钱，而且这年底莫说请不到短工，就是请得到所用钱财也是夏临渊承担不起的，连忙摆手“能凑合的住，就可以，没事的。”

“修还是要修的，这里原来是县老爷的房子，不管什么人住，都是要修的。”说着那人从夏临渊身边挤了过去，在房子里转了一圈“看样子，要找几个人来看看。”

“这个意思，是让我今天就要搬出去，腾清房子吗。”夏临渊有些犯难，这人到底来干嘛的，他心里没有了底。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这里您想怎么住怎么住，修房子的事我来安排，不会打扰您休息。”那人立刻解释道：“您放心，也不会耽误您多少时间。”

“你确定。”

“确定。”

“那我要出多少钱。”

“夏公子，不需要你出钱，原本这房子就该修了，这不到了年节给耽误了。这事还是我们的问题，你不要见意才好。”那人装出一副歉意的样子，夏临渊实在不是想要为难他，既然也并不需要自己花钱，也就随他去算了。

看着那人五大三粗的样子，做事还挺细心，仔细的查看了房屋的状况，记下该修还是该补，这人走的时候把手里的那包东西递给了夏临渊。等他走后夏临渊才打开包裹，里面是一袋茶叶，看样子品相很不错，由此夏临渊对他好感倍增，人实际上会因为一些小恩小惠而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特别是在困顿的时候。

夏临渊等那人走远后才察觉自己的粗心，自始自终都没有去问那人姓名，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不过隔天夏临渊又见到了那人，他做事很快，第二天就带几个人来修房子，来的人还真不少，所以前后也没用多少时间，修整完了之后夏临渊看了看，果然比原先他自己瞎弄的好很多，墙上的破洞已经被填补平整，房间里有些木质桌椅也被修理好了，虽然旧房子依旧很旧，但看起至少是可以住人的了。

想着还是要去感谢那人，问了几个人都说“李老大已经回去了。”

目前也只能知道那个人姓李，这要感谢也没有地方，开始几天还有些心里不安，过了几天就习惯了，也就心安理得的住了下来。看来这世上好人还是要多一些的。

年节是一年到头人们对生活和收获的犒赏。夏临渊一早就买好了些面食，在往后的六七天里，这些果腹的东西都没有地方能买，所以提前买好也是有必要的，加上自己之前的红薯土豆，可以熬上很长一段时间。年节这种节日，夏临渊的感受与他人不同，对于这种家人团聚的节日，他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不过也是一样的白天黑夜，这么多年他也这样过着。

只是今年还是不一样的，在这个院子里，有他对于以往太多美好的回忆，即使是夏清，在他的记忆里也是伟岸、可靠，在他美好的回忆里，这个往年不知道怎么熬过的节日，好像有了一些不同的地方。在记忆里，母亲会和厨娘包很多各式各样的饺子和花馍，又好吃又好看。母亲在没有生病之前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子，女工、厨活、琴棋书画她都懂得。还有那条黑狗，黑子好像也是在年节前后离开的，夏清帮它挖的坑，当时和夏临渊说：“它是一条有福气的狗，在这个时间去了阎王那，一定会讨那老人家喜欢，到时轮回到一个好人家，以后说不定还能遇上。”

这话是哄小孩的，可夏临渊当时是信了，他在那个时间里，很天真单纯，夏清或者别人说什么话他都会相信，好像他的天真全部在那个时间里用完了，自从母亲生病开始，夏临渊变了，一点点变成如今的样子。

想到这一切又模糊起来，并不是忘记了这件事，而是所有的事情都往脑子里涌，无章无序，其实只要他想到这件事都是这样的，越想理清楚越是理不清，不管从哪个方向出，最终都会陷阱泽沼中，痛苦得像有人拿刀一遍遍的挑拨着他疤痕丛生的旧伤口。

或许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