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菊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没了影。颂桃见颜静姝的面色和缓了些,便将手中新沏好的热茶递了过去,冬日里头有杯热茶暖暖手又暖暖胃,对小姐极好。
颜静姝接过颂桃沏好的红茶,茶香阵阵袭来。她将半根银针轻轻探入茶底,只见银针无变化,便安心轻饮了起来。
这是温老大夫吩咐的,她这些日子凡是入口的东西,都得经过这根特制银针测过了,才能吃下肚去。
喝罢茶,也不知道是不是思绪过多,颜静姝又觉得困乏得很,让颂桃伺候了一番,换上里衣便小小午睡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赵氏在房中刚收到珍珠的回话,便吩咐人将明日上香的东西备好。
颜奉壹刚结束完外头的生意,想着回赵氏房里休息,刚从外院进来,见赵氏轻声吩咐几个下人,便不由得好奇起来:“你们主仆几个都在商量什么呢?”
“老爷!”赵氏行了行礼,让几个下人下去去干活,“正在说明日要去城郊的寒山寺呢,这些日子家里出了那么多事,去求个心安、消个灾,终归是好的。”
颜奉壹点点头,确实府中近日都出了不少事,他出于商人的本能,隐隐约约觉得颜府太多人在盯着了。
其实他本也不信什么神佛,但是如果拜个神就能消灾,那也是值当的,如果不能消灾,起码能让赵氏安心。
无本有利的生意哪里不好,所以颜奉壹便也不作言语。
见赵氏半带笑意,他也捎来了个消息:“母亲估摸着五日后就回来了。”
一听见婆母要回来,赵氏不由得好奇,她记得每年婆母去宥阳探望姊妹,都是要住上一个多月的,怎的如今提前了。
“唉!”看着赵氏疑惑不解的眼神,颜奉壹有些无奈,“想来是母亲收到了那些族人的消息。”
那日告官,颜奉壹盛怒之下亲手将颜奉灵送进了监狱。在颜奉灵的证词下,得知对他们下毒的还有颜氏一族的叔伯们。虽然颜氏家族的其他人不承认,但颜奉壹已经放下狠话自立门户。
最后颜奉灵推翻证词,全部揽到自己身上。而颜氏家族也“不计前嫌”收留了沈氏和颜怀雪、颜怀玉。
此事虽未明说,到底是外头人看清楚了,不过是颜奉灵承担下责任,换颜氏其他叔伯照顾那母女三人罢了。
想到这里,赵氏有些担心,正在捶背的手也停了下来:“如今我们擅自脱离颜氏一族,另起门户,只怕婆母要气得急了。”
颜奉壹也拿捏不准母亲是什么想法,心里本也是有些担忧的,一看见赵氏愁容满面,却又有好几分风韵犹存的意味,于是便将赵氏的手握住,宽慰道:“不必担心,有我呢。”
赵氏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暖意,只觉得这温暖传递到了自己心里,又对上丈夫炽热的眼神,一时之间便羞赧了起来。
……
第二日晨时,颜静姝早早地起床梳妆,冬日里凉,要上寺庙便要穿得厚些。等赵氏见着了,不由得看呆了眼。
今日颜静姝穿的是一件苏绣月华锦衫,鹅黄色的衣裳显得甚是俏皮可爱,却又偏偏低调。妆容也是素日里清淡温柔的风格,既不显得夺目,又不失芳华,那双眸中尽是柔和与善意。
女儿好似比从前瘦了。
赵氏一愣,忽然意识到颜静姝为何有了变化。
这可怜的丫头,从前是多白嫩又圆润的姑娘呀,长得颇有福气。如今家中发生了那么那多事,女儿还落进了池塘中,如今消瘦成这样。
女儿变得美丽,赵氏固然开心,女子容貌是重要的,可她更希望女儿健康。
颜静姝显然没有猜到母亲的心思,只瞧着赵氏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惊讶逐渐变得落寞起来,便上去挽着赵氏的手臂,试图用撒娇来哄母亲开心:“娘亲怎的如此看我?都不认识女儿啦。”
“都多大了,还撒娇呢。”颜静姝的撒娇让赵氏有了为人母的成就感,自己的女儿总归是最可爱的,于是也不多想,只拍了拍颜静姝的头。
这话倒是让颜静姝嘟起了嘴,继而把头埋在赵氏的肩膀上:“娘亲如今都嫌弃我了。”
在场的丫鬟都笑了起来,珍珠和颂桃也未曾想过大小姐变得愈发小孩子气了。
可颜静姝知道母亲很受用,她知道母亲这些日子太累了,愁绪太多,想法子逗母亲开心呢。
“你瞧瞧,丫头们都在笑话你呢,没有一个大小姐样。”赵氏无奈地看着这半个埋在自己肩膀上的小头颅,接着问道,“娘看你这些日子瘦了,素日里头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有好好吃饭!”颜静姝一听到这话,赶忙将头抬起来,伸手往颂桃那一指,“不信娘亲可以问颂桃!”
那颂桃忽然被点名,连忙像只啄米的小鸡一般连连点头,生怕夫人觉得自己没有伺候好小姐。
这可爱的模样又一次逗乐了众人,这母女两个才慢慢上了马车,一路欢声笑语,一直到了快到佛门重地时,才收起那欢声笑语,以示对佛门的尊重。
冬日里寒冷得很,姑苏虽不属于北方,但是呼啸的北风甚是冻人,去烧香拜佛的人也不在少数,并未因为冬天而变得冷清。
佛教讲究前生今世,人的困苦多是前生犯下的罪孽太深,所以要赎罪,一求来世过得好些。
想到这里,颜静姝不由得叹了口气,那她呢?她的前世算什么?
“许是人间太苦,才有那样多的人求佛吧。”想到这里,颜静姝不由得喃喃道。
那赵氏早已经在丫鬟的扶持下了马车,正要往前头走去,却见女儿在马车前喃喃自语,不由得靠近了些:“姝儿,怎么了?”
“女儿在想,待会要跟佛祖说什么呢。”颜静姝看着母亲折返回来,便将思绪拉回,露出一个温煦又明媚的笑容,挽着母亲向前走去。
而在这个时候,车夫将马车安置到另一处去,在马车离开的地方,两个男人正停留在那里。
一个是身着华衣贵服,正是当今京都最时兴的料子和款式。
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个小厮,那小厮看着远去的马车,对着男子道:“公子,那好像是颜二府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