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又如此慌张了?”颜静姝被吸引了注意力去,眼角弯弯,轻声调侃道。
“小姐,那……颜三家小姐说要告您……”挽竹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刚才只听管事说衙门的人都在等小姐了,她急忙跑过来。
“哦?”颜静姝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再无笑意,只让颂桃替自己好生梳妆一回。
穿过大半个颜府,直接到了颜府门口。此时此刻,管事秦叔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让颜静姝没想到的是,父母亲也在一辆马车里头等着,两个姨娘也在门口看着,一见到自己,大家脸上都露出欣喜神色。
“见过大小姐。”文姨娘和燕姨娘赶紧行了礼,姝儿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如今忽然姝儿被官府传召了,她们作为半奴半主的姨娘,不能亲自去看,见颜静姝点了点头,这才站了起来。
颜奉壹看着面前的颜静姝,这端庄而又大方的姿态就应该是公主,要不是公主的身份要保密,他和赵氏几乎都要跪下来行礼了。
“姝儿见过父母亲。”颜静姝心中无限感慨,可是礼仪方面却从不出错,一听到女儿的话,赵氏则是顿时红了眼眶。
“好好,快,快上车。”听到颜静姝久违的问好,颜奉壹心中激动。今天一大早,就听说两个女儿都被官府的人传召过去,吓得他把生意都推了,要亲自跟着两个女儿一起。赵氏也万分担忧,强行说着要跟着来。
“是。”颜静姝低着眉头,知道父母亲是担心自己,又是行了个蹲礼,强忍着泪意。
“姝儿!”颜奉壹喊住了颜静姝,他做生意看惯了纠纷,但是姝儿是第一次上官府,他怕姝儿应付不过来,到底还是宽慰道,“你切莫害怕,父亲母亲都在这里,父亲也跟府里的法务都说好了,官府中要打点的也打点好了,一定要有信心。”
“是啊,大小姐。”燕姨娘没有赵氏和文姨娘般稳重,脸上是欢脱的神色,她不知道如今这三人因为抱错孩子一事而忧思冲冲,只努力调和气氛道,“咱们法务可厉害了,上次奴婢搬出咱家法务来,可把那店家吓得不行。”
“人家哪里是被咱家法务吓的,那明明是被你那凶神恶煞给吓的。”文姨娘有些无奈,依稀回想起上次半道上的事情。
两个姨娘这么一说,气氛顿时轻松了起来,在场的人都面带微笑,又听赵氏和两个姨娘调侃了几句,颜静姝才坐上后面的马车。
“多谢你。”顾彩如在马车里待了许久,一见到颜静姝上了马车,这才轻轻地挪了位置,“那日要不是你救我,我必然要完了。”
“嗯。”颜静姝轻声应着,她细致地察觉到今生的顾彩如和前世不同,进府后根本没有做什么讨好父母亲的行径,只安心配合祖母料理颜奉贤的后事……想来,顾彩如也不需要怎么讨好,毕竟她才是颜家真正的女儿。
只要顾彩如不做伤害颜府的事情,前生的那些事,她愿意为了祖母和父母亲,让一切随风飘散。
另一辆马车里,颜奉壹和赵氏刚上马车,赵氏便压抑不住内心,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这些日子太想念姝儿了,可是她只能远远看着,等武和帝下令,让人来接姝儿回宫。
颜奉壹哪里不明白妻子的想法,他见到姝儿也是内心百般杂陈,同为人父母,哪里能接受自己养了多年的女儿要去宫中,余生再也见不着了。
“你别哭了,姝儿是去宫中做公主的。”颜奉壹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多给一些安慰,他作为男人,安慰难过的妻子,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她千金玉体,圣上能坚持找她多年,必然会尽全力保护她。”
其实颜奉壹心里也没底,他是知道当今帝后恩怨的,要是胜德皇后有心针对,他也生怕姝儿在宫内受欺负。
只奈何他没本事,不能让姝儿留在府中和那些黑衣人抗衡,即便多么不舍,他也要将姝儿放回宫中,在当今太后和皇帝的保护之下。
好在那日和武和帝在书房里,跟自己商讨,有心要扶持颜家成为皇商。
赵氏听到颜奉壹的话,点了点头,她并不知道帝后恩怨一事,只觉得能进宫做公主,必然是尊贵无比的,能有锦衣玉食,一时也替姝儿高兴。可是扭头又想到顾彩如,感叹道:“只是那彩如……”
姝儿是他们的女儿,可顾彩如也是他们的女儿。
“无妨,母亲同彩如说过了,日后等大哥的丧事办完再说。”颜奉壹点了点头,他自有思虑。
“也亏有姝儿,将彩如救了出来,妾身既庆幸彩如被救了,又气急了姝儿如此不稳重,冒这样大的风险。”赵氏心中矛盾得很,她那日吓坏了,听说姝儿带着圣上留下的侍卫直接冲到贼寇窝里把顾彩如救下了。
颜奉壹看着一脸纠结的赵氏,拍了拍赵氏的手以示安慰。他十分理解妻子的纠结之处,两个姑娘都是自己的女儿,即便阴差阳错,但哪里有不心疼的。
如今为了顾及两个女儿的名声,必然要将这件事情当做没有发生。
转眼之间很快就到了公堂之上,原本负责判案管事的知县是颜奉灵,自打颜奉灵入狱后,又调来了一个新官。
公堂上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们,古代娱乐设施、娱乐活动有限,能去看公堂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但是这一次来公堂的百姓远比以前多得多,毕竟颜家作为姑苏首富,实在是在当地有名。而自打冬日宴后,颜二家小姐颜静姝长得跟大乾尊贵的永安公主七八成相似的消息被传了出去,又知道是当朝武状元的未婚妻,大家都想一睹芳容。
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静姝一脸冷静,缓缓从门口出现。
一个衣着低调、蒙着面纱的女子脚步轻盈,一身貂紫斗篷将女子的身体裹住,她那双圆润的杏眼甚是灵动,让在场的百姓们都好奇这颜家姑娘到底是怎样的容貌。
“民女见过知县老爷。”颜静姝注意到身旁民众们的交谈声,等到知县敲起了案板,将在场杂乱的声音都压了下去后,才跪地行礼。
带着面纱实在不真诚,颜静姝伸出右手,将手中的面纱取下,露出自己的容貌。
民众顿时一阵哗然,原来这便是七成像永安公主的颜家姑娘,有七成像永安公主便这般倾城贵气,可见永安公主更是绝美至极。
“就是她!就是她!她是一个妖女!”颜怀雪一看到颜静姝走了进来,本就恨意顿生,一看到颜静姝将面纱取下,更是大声将众多百姓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肃静!颜怀雪,这里是公堂!”知县收了颜奉壹的银钱,刚被调到姑苏的他正缺人脉,比起孤儿寡母的颜怀雪,他自然是偏向当地首富颜家了。
颜怀雪看着大声呵斥自己的知县,咬了咬牙,要不是自己父亲被颜静姝一家送进了监狱,此时此刻坐在上头的便是颜奉灵了,她哪里用受这种罪。
想到这里,她郁气难消,明明自己是知县的女儿,如今却要看着颜静姝春风得意。
她被吓晕后,梦里都是颜静姝拿着刀子朝她走来的场景,如果她不把颜静姝拖进这个污泥之中,之后必定要受到颜静姝的报复。
所以她在官府人的照顾下醒来后,看着还在昏迷中的沈氏,下定决心要将这件事情赖到颜静姝头上,毕竟不能被发现是沈氏母女拖柳老姨娘让人将颜静姝掳走的。
“民女刚进来,颜三姑娘便口出恶言,不知静姝是做了什么,能让颜三姑娘至此……”颜静姝听到颜怀雪说自己是妖女,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茫然地看向颜怀雪,又对着知县说道,“能让民女知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看着故作一脸无辜的颜静姝,颜怀雪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她还不清楚吗,想起那匕首差点扎入自己的眼睛,颜怀雪顿时后背一凉。
“颜怀雪说你肆意报复,勾结山贼,在沈氏母女的必经之道上,欲加害于沈氏母女。”知县看着手中的诉状,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清纯无辜的女子,“你可认罪?”
颜静姝此时此刻只觉得好笑得很,明明是这沈氏母女想让人掳走自己,算计她的清白和颜家的财产,如今反倒是倒打一耙。
那日官兵来得早,她、月影以及墨阁的蝴蝶面具男子为避免生事端,撤退得很快,留下了这些恶人的命,却还不知足,竟然还想着反咬一口。
想到这里,颜静姝急忙用慌张的神色看着颜怀雪,显然是一副被吓坏了的闺阁女子,道:“山贼那样可怕的人,民女一个弱女子,莫说勾结,就是见着也是要躲着的呀,这颜三姑娘怎么平白无故这样往人身上泼脏水啊。”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深思了起来,按照颜静姝这养尊处优、大家闺秀般得体的模样,确实不像是会跟山贼这些人勾结的。
“你怎么不可能,你还想拿着匕首弄瞎我的眼睛,简直是恶毒至极!”颜怀雪回想起颜静姝拿着匕首走过来的那一幕,有些后怕的同时,更是想跟颜静姝争个鱼死网破。
她如今势单力薄,只有母亲和那个没用的妹妹,要想跟颜静姝斗只怕容易被斗死,不如趁这个机会拼死一搏。
“颜三姑娘,我曾敬你一句堂姐,你怎能这样凭空污人清白。”颜静姝听着颜怀雪骂自己恶毒,这种颠倒黑白的话语彻底激怒了颜静姝,她怒声道,“当初三伯对我父母一家下毒,我们也从不曾怪过伯娘和两个堂姐。”
刚进来的时候,颜静姝对颜怀雪称呼是颜三姑娘,如今却用的是“堂姐”二字,更让人不由得回顾之前另一场公堂上的兄弟斗争。
在观看的人群当中,不乏有看过颜奉壹告颜奉灵的百姓,就算没看过,也有听着这别人议论的。
想起颜怀雪的父亲,放高利贷、谋害兄长,无恶不作,而颜静姝的父亲,时常捐助善款施粥、捐献药材,乐善好施。
再看看一脸怨毒、满是愤恨之色的颜怀雪,再看看一脸正色的颜静姝,只听得颜静姝道:“莫说是为了要报复沈氏和颜三小姐,静姝去勾结山贼。父亲自小便教导静姝,断然不可与不正不义之人交涉,母亲更是让静姝熟读女戒,不能私底下接触外男,为了什么理由都不能去啊。”
颜静姝义正言辞,带着大户人家出来的矜持。在古代人看来,未婚女子言行举止必然要在规则之内,颜二府这样的家教,实在很难想象会做这样的事情。
反倒是颜怀雪,父亲无恶不作,母亲也尖酸刻薄,听颜氏族人说沈氏住在族人还背地里骂人,而颜怀雪还曾经被颜奉壹告状,要将颜静姝推入湖中……两相对比,实在很难相信颜怀雪的话。
“你说那么多又有什么用,我明明在寺庙里看见你了。”颜怀雪被发现时晕倒在寺庙中,在外人看来绝对是妥妥的受害者,这也是她敢如此告颜静姝的原因,官兵们皆知她是受害者,不然怎么可能倒了一地的山贼和沈氏母女,一看就是凶手已经走了。
“静姝实在不知道颜三小姐在说什么,这几日静姝除了出门去过一趟回春楼,吃过里头的凤烧鹅肝外,便也没有出过门了。”颜静姝将疑惑不解的表情发挥到极致,那天她去墨阁特意没有带面纱,就是为了让人看清自己的相貌。
底下的大多数民众可能并不能在大街上认出来颜静姝是颜府的小姐,但是回春楼是什么样的地方,鱼龙混杂,不少达官贵人都在那里,还有一些曾经出席过颜府的冬日宴。
“是,我在回春楼见过这个姑娘。”人群中,一个书生看着颜静姝,他依稀记得这个身影出现在回春楼过,“贼人把人掳走的那日,我们在那儿喝酒写诗助兴,李秀才诗里头还出现了这个姑娘。”
“我也见过……”一个商贩模样的中年男人也回想起来了,“我那天在回春楼谈生意,就瞧见这个姑娘进了回春楼……”